相处（2 / 2）

红日西沉，暮色沉沉，春夜微凉，她打开窗，感受着轻盈的晚风拂过脸颊，这夜里，似乎能听到小草迸发新芽的声音。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真希望夜晚总是能这般平静安详。她铺开镇纸，提笔想给薛霁写了封信，又不知从何说起，一别一月有余，也不知宫外是什么情况了。

济明亲启，宫内痘疫已经有所缓解，痘苗接种效果很好，相信不久即将痊愈。太子殿下的病情基本稳定，暂无大碍，宫外情况我已知悉，疫情肆虐，披星戴月，望君珍重。不知盼儿近来可好，劳代为转达，我一切都好，让她安心不必挂怀，盼早归，各自珍重。

展信佳，避痘所一切都好，娘娘孤身一人劳心劳神，孤立无援，此时亦要保重身体，不可掉以轻心。春寒料峭，大周不比容国四季如春，万不可减衣受凉。京城的桃花开了，本念娘娘来此的第一个春日，总想送些什么聊表慰藉，思来想去，捉襟见肘身无长物。昨日见落英缤纷，遂提笔绘制一枝桃花。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此日国运艰难之际，聊赠与纸，盼他日与君共赏，遥祝安康，兀自珍重，勿念。

两人一来一回，写了很多封，每次宫中来信都是庆云给拿来的，往常有什么信也是庆云给念的，可这几次都是薛霁偷偷拿回房间自己看的，庆云想插手都被薛霁拦了回来。

这次庆云进屋熏香，又看到薛霁在案头上奋笔疾书，怎么写都写不好，废了好多张。

“大人又在写信呢？”薛霁对此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做什么，艾草送完了？”

“送完了，没什么事了，来看看大人这有什么需要。”

“我需要一个人静静。”他道。

“好。”

没说几句他就把人往外赶，生怕他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没事少进来，自己回去呆着去，眼下用不着你。”其实二人也是说些疫病进展的事情，并没有其他的事情，可越是哦这样遮遮掩掩庆云越是好奇，就像勾着脖子多看几眼。

春夜里猫儿狗儿都叫得欢，惹得所有人辗转反侧，但愿这疫病早些过去，春暖花开，早些相见。

今日是第一批痘苗接种的日子，容芊妤和太医院的太医们起了个大早，从永巷的宫女开始，一个个接种。

可这事到底是有风险的命，许多人并不敢上前，甚至今日好多说身子不适不想来接种的，其实无非是害怕罢了这也理解。

对此事容芊妤并不想强求，只是不要难办就好，可越是这样越是事与愿违。近来也不知是谁传出的话，说是太子妃是没法了，要祷告上天活人生祭才能平息上天的怒气，因此这些不过都是个幌子，要杀人灭口才是真的。

正是接种的时候，人群中突然闹了起来，好些名宫女险些打了起来，“你做什么，不要乱动！？”

人群中挣扎的宫女一把丢掉了手中的痘苗，摔在地上还不忘踩一踩，“你们这些要死人的，太子妃不管旁人死活，自己好了就让我们这些人给她送死凭什么？”

“此法是有效的，你不要危言耸听！”一个宫女高喊道。

可那宫女非但没消停，反而更闹了起来，“放屁！人人都知道天花不会复发，她自然怎么说都行，这个苗好不好用不知道，可死的都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命啊！”

“怎么了怎么了？”容芊妤听着声音跑了过来。

一个宫女说道：“禀告娘娘，她不愿试。”

容芊妤拨开人群，亲自跟她解释道：“此法是有效的，你不必担心，幼时我在母国太医就是用的这个法子。”

其实这些话根本用不着让太子妃解释，她如此扰乱秩序，要么撵出去要么打出去，完全没必要跟这种存心捣乱的人多费唇舌。

不过也是见人下菜碟，跟白洢她们从不敢如此放肆，那宫女也是蛮横不配合，“怎么说还不是你们说了算的，反正我是不会试的，死了就是命你也不必管我，我命贱不值钱！”

“那怎样你才能安心呢？”容芊妤问。

“哼。”那宫女转过头没说话。

“玉絜，拿一个给我来！”

“我也一起试怎么样？这样你总能放心了吧。”她问。

“你……”

“娘娘……”

那宫女也没想到在场的众人都吓傻了，容芊妤直接拿来了痘苗吸了进去。

“这样你可放心了？”

一位老太监见状在人群中高喊道：“太子妃娘娘以身试苗，实在是大义啊！”

众人立刻跪在地上应声附和道：“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此举算是把那些看热闹和捣乱的人彻底震住了，从前都说奴才的命不值钱，这种危险的事情有人牺牲是常事，可居然有个人为了打消宫人们的疑虑愿意亲自接种。

从前种种的，不服也好，怨气也好，此刻都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