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3 / 3)
”
天上又开始淅淅沥沥落下细毫,刘小鱼拨了拨如茅草般枯黄的头发,转身不再流连。
“走!”
掷地有声昂首阔步,刘小鱼豪气干云越过李良生,仿佛不是被贱卖了,而是准备出发去干一番大事业。
他们要到镇子上坐骡车去往县城。
李良生是隔壁村的,经常在县城来回,倒卖一些山货,偶尔帮村里人从县城带点稀罕东西,要是有人家穷得过不下去卖儿卖女,他也顺手给人牙子牵线。
像刘小鱼这种品相不错的年轻姑娘,算是上等货,起码六两银子起步,他只需要把人带进县城交给人牙子,一倒手轻松赚取二两银。
至于刘小鱼的脾气秉性怎么样,完全不关他的事,人牙子有的是手段,再烈的性子到了人牙子手里,都会被调|教得服服帖帖。
刘小鱼信了去学手艺的鬼话,他只要保证路上别说漏嘴,安稳和人牙子碰上头,就由不得刘小鱼闹不闹了。
到镇子上要走两个时辰,二人踩着一地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在羊肠小路上前行。
刘小鱼大口喘气,突然捂着肚子蹲了下去,李良生走在她身后,差点被绊得一跟头。
“你怎么了?”
刘小鱼枯瘦的身体蜷成一团,哼哼唧唧,“哎哟,我早饭没吃饱,好饿,走不动了。”
李良生有些不耐烦,“才走半个多时辰,你就饿了?”
“是啊,我比较能吃,要不然家里也不会把我……”刘小鱼顿了顿,“把我送出去学手艺,就是因为养不起。”
“行行行,我带了干粮,抓紧吃了继续赶路。”
李良生只想快点赶到县城,说着从身上取下包袱,把伞夹在颈间,蹲身翻找干粮。
刘小鱼抬眼瞄着李良生的动作,在李良生将包袱放在腿上的瞬间,刘小鱼突然伸手,抓起李良生的包袱就跑。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整个人几乎是弹射出去的。
李良生惊愣当场,手还保持着翻找包袱的动作,等他反应过来,刘小鱼已经在三丈开外了。
“他娘的!”李良生只能扔下伞拔腿去追。
雨水砸在刘小鱼脸上,灌进眼里,视线模糊不清,脚下的稀泥湿滑软烂,一步一晃荡,她一刻也不敢停,摔倒又立马起身,紧紧护着包袱继续奔逃。
这包袱里,有她的卖身契。
虽然刘小鱼大字不识一个,但她知道卖身之后就不算人了。
主人拿着卖身契,能把她当牲口一样处置,要打要杀,不过是主人一句话。
刘小鱼拼了命地往前跑,一扭身闪进山林里。
山势陡峭,荆棘丛生,她不管不顾,枝条将她身上破旧的粗布麻衣挂得褴褛不堪,裸露在外的肌肤泛起道道血痕。
李良生毕竟是个男人,比干瘪的刘小鱼高出一个头,两人之间的距离没有拉长,反而越来越近。
跌跌撞撞不知跑了多久,刘小鱼被一条山沟拦住去路,沟壑崎岖嶙峋深不见底,长满青苔的木藤攀生石壁。
不远处传来李良生追喊的声音,刘小鱼一咬牙,将包袱系在身上,抓住粗壮的藤蔓一点点往下滑。
“刘小鱼,你是自己上来,还是掉下去摔死。”
李良生气喘吁吁蹲在沟坎上,掏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刃口抵着刘小鱼紧抓那根藤蔓,威胁刘小鱼要把藤条割断。
刘小鱼悬在半空,低头看看怪石林立的沟底,“你放我走,你买我那四两银子,等我发财了,肯定双倍还你…不,十倍!”
“发财?你拿什么发财?别跟老子废话,老子数到三!一、二……”
李良生嘴里说着,拿刀的手真就用上了力,还顺手从旁边捡起一块石头,看样子要是刘小鱼不听话,他手里的石头就会落在刘小鱼头上。
刘小鱼只能不情不愿往上爬。
她不想被卖去当牲口,更不想死,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爬着爬着,刘小鱼听见李良生发出一声闷哼。
不知为何,李良生闭眼瘫倒,一个青衣僧人站在那处。
僧人一言未发,跪地俯身,将手递向刘小鱼。
青山雨雾间,天光透过林叶缝隙洒下来,他身上仿佛萦绕着一圈圣光,不沾半点尘世霜雪。
刘小鱼仰着头愣愣看他,恍如窥见降世的神明。
奶奶总说佛渡世人,刘小鱼想,若世上真有神佛,应该就是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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