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传 4(1 / 3)
柳叶沟是贺兰山西北山坳里一座小小的村庄。村里有一百来户人家,大多是牧民,也有的农耕或经商为生。冬至就快到了,在草原上游牧和在外地游商的乡民都陆续回到村里,习惯性地聚在村头的一个小酒馆,一边喝酒一边聊着各自的见闻。
一位出门两三个月的商贩刚刚落脚,便高声分享着他带回来的消息:“听说了吗?宋夏的榷场就要重开了!”
“好事啊,我还怕再跟大宋打仗呢。”“太好了!今年的羊毛又有机会卖出好价钱了!”“我又能去换几匹绢丝布料了。”……村民们兴奋地议论起来。
没藏讹庞刚掌权不久,手上没有兵权,根基不稳,自然希望讨好大宋。据说夏派出的使臣已经到了开封,还带去了不少骆驼马匹,借着感谢大宋郡主为夏锄奸平乱的名义,寻求大宋对新国主的承认和支持。大宋也顺水推舟,接受了夏示弱求和的姿态,一时间两国关系缓和了不少。
对这些普通百姓来说,谁做皇帝谁掌权并不重要,能不能挣到钱吃饱饭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事。夏国大部分地区土地贫瘠,物资匮乏,虽然有青盐、骏马、宝剑这样的特产,却唯有靠着跟周边国家特别是大宋的贸易,他们才能获得更多生活用品。这一年多来,宋夏剑拔弩张,榷场关闭,贸易都被切断,他们的日子也艰难了许多。如今榷场重开,当然是值得庆贺之事。
议论纷纷的喧闹中,有个沉稳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问道:“请问这位兄弟,你说的,是邠州的榷场吗?”
“没错,就是邠州!”那商贩边答边循声望去,只见问话的是坐在旁边桌的一个男子,身穿一件墨绿色长袍,手拿一块写着字的木板,栗黑色微卷的长发半束半披,身边还围着几个小孩,看上去似乎正在教他们识字。然而,他却戴着一块银制的面具,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两只乌黑的眼眸和薄薄的带着浅笑的嘴唇。
“这位兄弟我怎么没见过,还遮着脸?”商贩诧异地问道。
“这位是梁先生,不久前刚搬来。”旁边一位大娘解释道,“他家里遭了火灾,媳妇烧死了,他也被毁了容,落下病根,还一个人拉扯两个娃,挺不容易的。”
“在下梁怀宁。幸会。”米禽牧北顺势站起来,浅浅鞠了一躬。
那商贩对他仔细打量了一番。银白色的面具看上去很新,面具边缘若隐若现地露着些泛红的疤痕,想必底下那张脸定是惨不忍睹。商贩不禁头皮一麻,同情地叹口气,“这么惨……还真是不容易啊。”他转身从桌上端起一碗酒,又豪爽地说道,“来了柳叶沟就是自家人。我叫没水正茂,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来,咱们干一碗!”
“抱歉,在下不饮酒。”米禽牧北婉拒道。
“不喝酒?”没水正茂歪起脖子,“难怪了,一看就不是党项人!”
一旁的大娘又帮着解释:“梁先生是凉州的汉人,读过书,还会夏文,大家伙就请他教教咱村里的孩子。”
“汉人就是爱读书,哈哈!不过,你是凉州来的?”没水正茂又好奇道,“我去过凉州,挺远的。为啥搬到我们贺兰山来了呢?”
“唉。”米禽牧北叹口气,缓缓说道,“我本也是商户,可惜站错了队,得罪了权贵,遭人打击报复,才落得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凉州已经没法呆了。”
寥寥几句过往,却引起了大伙的兴趣,立刻就有人插嘴问道:“听说当今太后和国相就是凉州人士,莫非你得罪的权贵是他们?”
“哎,不对不对。”没水正茂抢着摇头,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你们没听说吗?三年前,当时的太子宁令哥和大将军米禽牧北去凉州剿灭叛军,却查出没藏家贪墨赈灾粮草,差点把没藏全族一锅端了。当今国相啊,也是靠着揭发自己的父兄才逃过一劫。从那之后,凉州就一直掌控在宝引未央的手里,他可是米禽牧北亲自任命的。没藏兄妹现在即便执掌大夏,也没能拿回凉州的兵权。所以梁先生得罪的权贵,怕是另有其人哦。”
米禽牧北沉默片刻,故作局促道:“你说得没错。不过,在下的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
大家见他不愿多谈,也不好再问,便又七嘴八舌地把话题转移到没藏讹庞身上。
“说起这个没藏讹庞,也真是个奇人,父兄都犯事死了,他却靠着他们犯的事一步步往上爬,竟然一路爬上了天顶!”
“这样的人啊,挺可怕的,连亲爹亲哥都踩在脚下当垫脚石……”
“话不能这么说,人家那叫大义灭亲。再怎么样,他也比杀父弑君的宁令哥强了不少。”
“唉,宁令哥怎么成了那样的人呢?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么忠厚仁慈的太子能做出弑父篡位的事来。”
“你别忘了,他跟米禽牧北可是那种关系。米禽牧北自己就是个弑父谋逆的乱臣贼子。汉人有句话,叫近墨者黑!你说是吧梁先生?”
“是……有这么句话。”米禽牧北尴尬地点点头,还好带着面具,看不出表情。
“不对,宁令哥肯定是受了米禽牧北的蛊惑!我听说啊,宁令哥弑君的时候,米禽牧北在哪儿至今没有人知道。会不会就是米禽牧北挑唆宁令哥弑父,然后他在暗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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