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1 / 3)
米禽牧北命人封锁了灵慧寺,任何人都不得出门。贺兰山这一带除了这座寺庙,方圆百里荒无人烟。这条峡谷更是臭名昭著的死亡之谷,不但地势险要,极难进出,更因为常年有猛兽出没,普通的猎户连白天都不敢来。米禽牧北的手下把米禽岚邵带到峡谷的腹地后,便赶紧离开,留下他一人半死不活地躺在幽暗潮湿长满荆棘的草丛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处置完父亲之后,米禽牧北再次登上山峰,来到了后山悬崖边的那块大岩石上——这是他每次到灵慧寺都会独自前往的去处。
十年前,他的大哥从这里摔了下去,他趴在峭壁上对着山谷哭了整整一个晚上。而现在,他的父亲就躺在那片山谷中,他再次来到悬崖边,坐了整整一夜。
这一夜,他自然是没有哭。
漆黑漫长的深秋之夜,寒意渐浓。峡谷中时不时传来豺狼虎豹的呼啸,惊起一群乌鸦在暗淡的月光下鬼影一般地四处飞散,凄厉的惨叫声在空旷的山谷中不断回荡。
米禽牧北凝视着眼前幽深的山谷。这山谷还跟十年前一模一样,就像一只巨型怪兽狰狞地张着黑洞洞的大嘴,要把一切看到它的活物都吞噬进去,就像十年前那个脆弱无助的小孩眼睁睁地看着它吞噬掉自己的大哥一样。
可十年后的今天,当长大后的小孩再次注视这只怪兽时,他却开始发笑,笑这只怪兽不过如此。他亲手把自己的父亲扔到了怪兽的口中,只为欣赏他被撕碎,被啃噬,被摧残得血肉模糊的惨状。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自己也变成了这样一头怪兽。
黑夜中的鬼哭狼嗥不会让他感到胆怯,因为他自己也成了这黑夜的一部分。黑暗吞没了他,他却让黑暗变得更黑。
可是渐渐地,这黑暗泛起了涟漪,不堪回首的往事如潮水般向他涌来,逐渐将他淹没,让他窒息。他虽然坐在高高的山崖上,却越发觉得自己又坠入了万丈深渊之中。
如果他逃离父亲的那个夜晚大哥没有摔死,如果他在皇宫中时父亲能来问候和解,如果他被辽人俘虏时父亲能有一丝关切,如果义父被害时父亲不把他当作讨好元昊的筹码……是不是他们父子之间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那么多的如果,那么多的岔路,无论是命运无常的捉弄,还是一念之差的选择,每一步都让他们父子渐行渐远,仇怨越来越深,直到他们之间出现了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就只剩下兵戎相见,你死我活。
他们本不该如此,可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更无法挽回的,是他内心曾有过的那些温暖和光亮。大哥,太子,义父……他们都曾让自己看到希望,可每一次的得而复失,都让这些希望变成绝望,把他打入更深的谷底。现在,他已不再乞求希望,而是任由仇恨和欲望肆意填满那颗早已流干了热血的心。
他突然有些恍惚:现在躺在那不见天日的深渊中等待着被无尽长夜永远吞蚀的,究竟是他父亲,还是他自己?
***
米禽岚邵被扔到灵慧寺后山的峡谷中,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太阳升起来之后,米禽牧北命人去峡谷里探探情况。他自己则仍然站在悬崖边上,一言不发地望着眼前还未散尽雾气的群山。
“米禽牧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果然在这儿!”
他转过身,看到赵简登上巨石朝他走来,就像他生辰的那天一样。那一刻,他一直都冰冷幽暗的眼眸中,难得地划过一抹柔色。
“你怎么又来了?”他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问道,嗓音有些嘶哑颤抖。
赵简抬起头,不禁心中一凛。眼前这个男人面色蜡黄,双眼布满了血丝,干裂的嘴唇上方,甚至能隐隐看到一些刚冒出来的胡茬。她从未见过如此憔悴不堪的米禽牧北。
米禽牧北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异样,窘迫地干咳一声,低头转过身去。
“你刺伤费听辙,追着你父亲进了贺兰山的消息,已经在兴庆府传遍了。”赵简回答道,“你都两天没有回府了,也不叫人捎个信儿。”
米禽牧北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责备,竟感到些欣慰。“你担心我了?”他柔声问道。
“我才不担心你呢。”赵简翻了个白眼,“担心你的人是宁令哥!不过我好歹算是右厢军的参军,下面的人问起来,我总得有个交代吧。”
米禽牧北默默一笑,踩着光滑的石头向她走过来。他这才察觉,自己吹了一个晚上的冷风,现在头晕得厉害,竟然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赵简本能地上前一步扶住他,却在抓住他手的一瞬间打了个寒战。这双手冰凉得像是刚从雪堆里抽出来的一样。
米禽牧北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只是拉着她的手让自己重新站稳。他不禁自嘲道:“没想到我堂堂右厢军首领,连走路都要摔跤。幸好只被你看见了。”
赵简看着他不正经的样子,却没有心情开玩笑,而是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刚才见过玄泽大师了。他把灵慧寺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我。”
米禽牧北听见这话,立刻收起了故作轻松的笑颜,直起身子,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原来你是来为他做说客的?你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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