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庆平三十年,陈国都城,深秋萧瑟,连绵不断的秋雨淅沥沥地下着,京城笼罩在一片阴冷的水雾中。
苏沆背着行李缓慢走在燕尾巷子,街上只有零星行人,满目萧瑟。
赶路的、做工的、买卖的都聚在巷子中的一处茶楼,暗沉沉的一楼清香袅袅、热气腾腾,大厅中央的大圆桌上,一圈人闹哄哄地争论不休。
“皇帝老儿终于要修仙修死了,真是苍天有眼啊!”
“有什么可高兴的,继位的是齐王,这位爷可是出了名的好打仗,赶明就把你拉前线去。”
“要说那皇家与咱们寻常百姓无甚差别,老皇帝不喜欢太子爷,偏喜欢幼子。前些天户部侍郎他家的采办到我店里订货,还说起太子仁德呢,真是白瞎了个好皇帝。”
一人手掌捏成拳头砸在桌上,“要不是奸相陈湛在皇帝面前进谗言,皇帝又怎会厌恶太子!”
“啧啧啧,陈家家风不正,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女儿也不是个守礼的。”
“那位陈姑娘倒是风流,那些大官家的女儿哪个不是规规矩矩在闺房中坐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倒好,满大街打哪都是她的好名声。”
一个孩子细声问道:“就是那个落水的千金小姐吗?”
童声稚嫩,引得周围一阵爆笑。
“对,对,就是她!天底下哪有姑娘家为看男人一眼掉水里的,我家姑娘就不会这样!”
“不过沈大人确实是个君子,长得嘛,我远远见过一眼,那模样俊的嘞!”
苏沆听得头昏,挑了个清净人少的角落。他从余杭一路行至京城,今日赶了一上午路,口干舌燥,然而比起身体上的疲惫,胸中愤懑更难以忍受。
皇帝病情危重,太子还在边地,便是快马加鞭从西北返回,也来不及继位。
他入京是为参加明年春闱,早在乡试时已中解元,十之八九有把握金榜题名。科举入仕,谁不想立一番功业,而朝廷早已落在奸臣之手,成了一潭泥沼,让忠贞之人举步艰难。
郁闷之下,猛灌了两大口茶水,放下茶盏,惊觉灰扑扑的画面里闪过一抹亮色。
同在角落中,一个姑娘端坐在茶桌前,宽袖半遮着面饮喝茶,晴蓝色的锦绣缎面似流水轻漾,又如一壁水洗后的晴天。
陈季宁轻轻将茶杯置于茶托中,戴上帷帽,款款起身,素白纱幔遮住面容。
帷幔遮住的灼热目光刺得让她无法忽视。
类似的眼神她见过多次,许多人都喜欢这样看她,早不会羞得满脸通红掉头逃跑。
隔着纱幔能看出是个年轻公子,对付这种人,只需要瞪回去。
她停下脚步,掀开素纱冲着目光的方向莞尔一笑:“你认得我?
入目的是张梨白色的脸,一双杏眼温柔地笑着,恍如一潭深水,苏沆窘迫得不知该看向何处,耳后一阵燥热。
陈季宁心头一乐,长得有点好看,不知是不是和某些人一样古板严肃,索性多逗他两句:“公子初来京中?”
苏沆再不敢看她,垂着眼眸。
对好看的男子陈季宁总是乐于多看两眼,何况羞成这样的也不常见,外头都说她美男看到落水,不多看两下岂不是图枉虚名。
“我家就在附近,敢问公子名讳。”
“在下苏沆,家在余杭。”
陈季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少年穿是一身最常见的儒生装扮,青灰色的圆领阑衫衬得人如青竹,端正笔直,耳朵上的血红色还没褪掉,白净如月华洗过的一张脸像点了点胭脂,很是清俊。
她唇角浅浅勾起微笑。
“难怪了,你许是认错了路,这个地方聚的都是些三教九流,像你这样的读书人很少会来。咱们也算相识一场,我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在下不敢麻烦姑娘。”
陈季宁看了看天,“这个地方进来了可没那么好出去,你要是再迷了路等天黑可就难办了。”
“那,多谢姑娘。”
檐下,秋风携着零星残留的雨丝飘入茶坊,鼻息边浑浊的空气变得清新。
苏沆在心里细细琢磨,这姑娘不过十五六岁,说话时声音空灵穿透,像清泉一样清泠流过冰冰透透沁人心脾,衣着华丽像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可大家闺秀怎会踏足燕尾巷,看她熟门熟路不是第一次来。
陈季宁懒得猜他一脑子胡思乱想,打量他手边的一箱子书问道:“公子是入京赶考?”
“是,明年春闱,提前入京也好安下心来。”
“哦,那你真厉害。”
苏沆啼笑皆非,先不谈为何入京赶考就是厉害,如此直白且不走心的夸赞他还是头一次从女子口中听见。
陈季宁叹息一声:“你以后要到朝廷做官。”
前后态度硬生生转了个大弯,缥缈的尾音透着无限惆怅,直直跌落谷底。那如远山的黛眉微蹙着,似乎并不赞成。
苏沆有些不确定:“入朝为官,为百姓做主,不好么?”心跟着沉沉坠落,当今朝廷如一滩污泥,不少高洁之士选择隐遁山林,誓不入朝侍君。皇帝昏庸无能,权臣横行不法,这个时候选择入仕,不是个好选择。
陈季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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