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而为(2 / 2)
碧荷见晏柠转身,要跟着崇礼前行,急得一把拽了晏柠袖子,一只脚狠狠在地上跺了下。
晏柠拍了拍她手,安抚了下,示意碧荷、影月随行,便跟着崇礼进了雅间。
一楼正对院中景观的雅间,视野虽不如四楼那般宽阔,却是别有一番雅致滋味。三面花窗各应了一处院中雅景,室内陈设以兰为主、文竹次之,桌案椅凳一应紫檀木质,考究非常。
崇礼延了晏柠入座,斟上一杯陈皮普洱,端了盏请她品尝。晏柠伸手接了那盏,却未动口,只轻置于桌面。
崇礼见状轻笑一声,忽而又皱眉低叹了气,抿了口茶,语气听不出认真或玩笑:“本王真当感谢皇嫂的金点子,太皇太后得了你‘指点’,昨儿个午间把本王的婚事也昭告了去。本王千躲万避,最后还是被太后那臭名昭著的大侄女儿给绑死了。”
晏柠自进了雅间便一直定在桌面的眼神,终是抬起,迷惑不已地望向他。他此刻正目光炯然地望着她,明明隔着白纱,她却觉他似能清楚望进她眼里。
崇礼自来便是个闲散王爷,手中无权无兵,也从来不爱理朝中事务,更是不屑于党争之流,为何竟会被温家相中?
似温家这般一心钻营于权势、党争的氏族之家,儿女亲事必是家族笼络权贵、获得利益的手段,断不可能只因小辈心意便白白浪费了任何一颗“棋子”。
便只是温家门生,曾经的户部尚书,顾怀礼那嫡亲女儿,不也沦为他及温家的政治工具。
晏柠原搁在桌面的手,蓦地缩回了桌下,五指紧紧扣着掌心,那丝丝缕缕真切的痛意仿似在提醒着她,一些她一直以来有意无意忽略了的细节。
“温家这一辈那个嫡长女,温千雪,其人与她的名字大相径庭,成日里风风火火、霸道非常,哪有半分清冷娴静。本王自六岁那年认识了她,便被缠上,深以为恶。为了要躲她,本王甚至不惜在盛京城中散播谣言毁坏自己名声。”崇礼微皱着眉,语调里竟含了七八分的委屈,“结果三年前,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说服了太后,要将她指婚于本王。本王真是……”
崇礼拍案愤然的模样太过鲜活、真实,晏柠忽而又觉自己方才那些于蛛丝马迹处刻意去纠结、联想出来的揣测,显得那么莫名而可笑。
想到温家针对于崇弈的处处恶意,她终是开了口:“他日若真成了婚,七王爷与温家,当如何?”
她这话问得委婉,却也问得妥帖。有些话不便直白出口,却也是心照不宣。
“如何?”崇礼沉吟了片刻,忽地愤慨道,“那温千雪与本王成婚,哪是王爷纳妃,分明是公主招了驸马。本王便指着我五皇兄这两年里好好杀杀温家的气焰,才有一丝过上好日子的可能。否则,按那温千雪的性子,还有她那几个蛮横无理的弟弟,本王这后半辈子还有何盼头?”
他激动非常,握在手里的茶盏“砰”一声砸于桌面,已然见底的清亮茶水竟还溅了几滴出来。
晏柠见他这般幼稚模样,不禁捂唇低笑了起来。心中大石落下,人也松泛下来,想起随他入雅间的目的,便正了正身子,轻咳了两声,郑重道:“七王爷,我此次乔装,乃是为了城西灾民之事。王爷应知,因前次餐食之事,灾民们对崇弈恐已有怨,他担心灾民们会因他而迁怒于我,故而不郁我以真面目示人。是以,还请替我保密。”
这话实未骗他,却也绕过了今日欲行之事,晏柠自觉讲得得体。
“皇嫂是想捏个商贾娘子出来,当那个拯救灾民于水火的善人?”崇礼却毫不避讳,直直拆穿了她,末了兜头浇了她一盆冰水,“恐怕想得稍简单了些。西梧郡受灾之初,户部便未上报真实的受灾数据,是以,朝中所下安置、转迁、赈灾之令,均存了极大漏洞。如今盛京城西这一波,便是当时根本未统计入受灾人数里的。如今其他各郡县已按当初的政令均摊、接收了灾民,你道哪个郡县还愿额外增这负担?”
晏柠皱了眉,并未明白这是何意。她也并未想要越俎代庖,去处理朝廷内、官衙里那些纷繁复杂的手续、关系。
“看来皇嫂并未听明白。以目前的形势,这伙子灾民,怕是短时间内离不了盛京,便得在城西这般住着了。皇嫂若是想要以自个儿的家什去襄助,便是有十个家底,也断无可能便这般一直无止无休地支持下去。”崇礼站起身,踱步至花窗前,凝望着窗外那一片竹丛,语气黯然,“况且,大恩如大仇,皇嫂若这般直直相助,恐怕后果堪忧。”
“这……”晏柠一时语塞,但她此刻听明白了。崇礼的意思,城西灾民归期未定、处置未决,她一旦相帮,便若拿自己的家当要去填一个无底洞了。
况且,她若真无偿襄助,他人心中必有歉疚,这番歉疚日后究竟是酿成了感恩的蜜,还是会滴出忌惮的毒,便是谁也无法保证的了。
“不知皇嫂可有听说过民间这句谚语,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崇礼轻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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