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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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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含英去了哪里?”靠在榻上的女子猛然起身,痛苦地咳嗽着,捂着嘴,眼睛却还紧紧盯着垂手站在桌前的樊夷君。

夷君瑟缩了一下,不知为何,含英的阿娘虽然体弱多病,身材消瘦,但是自有一股气场,让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敢造次。有时候,夷君甚至觉得自己阿娘、桑梓村村民、甚至过世的里长,和含英她娘说话时都有点畏畏缩缩,就像现在的坐立不安的自己一样。“后、后山,含英说要去采玉枝冬生花,晚上可能在山上过夜……”

打了个哆嗦,深深地低下头,不敢看榻上人影。

灶上还散发着粟米的香气。这时院内的忽然起一阵风,翻动药材发出簌簌声,远远的传来几声犬吠,飘飘忽忽吹入耳中,让人觉得恍坠梦中,身体突然变得轻飘飘的,背后的肩胛骨又酥又麻,皮下的骨肉里似乎有什么蠕动着要钻出来,带着破碎的骨头与艳丽的鲜血刺破皮肤,长长得伸向天空,延伸、舒展、扇动,倏忽一声,生出黑羽,如鸟雀一般跃入半空。

——不知何处传来一阵阵呢喃细语。

哪里来得燕子?夷君嘴唇嚅嗫,只觉得背后的黑色翅羽缓缓张开,就要纵身跃上——

“咳。”

夷君仿佛被迎头一棒击中!

清醒过来,哪有什么翅膀、黑羽和鸟雀?闻着室内弥漫的米香,耳边是锅灶里粟米粥被煮沸时的咕嘟咕嘟声,远处的风声里夹杂着几声犬吠。如此日常、如此静谧的氛围却让清醒过来的夷君冷汗涔涔,手指搅在一起,双腿发抖。这种莫名的悚栗就像面对着夜晚的抱犊山,巍峨、渺远、悠长,直接回响在人的脑子里。

不知多久、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句——“回家去吧”。

夷君这才恍惚回神,动作僵硬得如同锈蚀的户牖,挪动步伐,转身离开。

目送隔壁那个杂胡小子走远,李献容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她慢慢地爬下卧榻,从房间的角落里拖出一个箱笼打开,最上面的便是一卷被翻阅得卷边的药典了,手指翻飞,很快便找到那一页。

“……玉枝冬生花……入石城……”

“石城、石城。“李献容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脸色越来越苍白。

这本药典不是葛姑写的!葛姑生于微末,纵然祖上曾出过一二有德之人,可毕竟没有代代延续,传到如今几乎与庶民黔首无异,因此以她之血脉,是无法寻到抱犊山石城的。而且葛姑虽然医术精湛,但对星象历法、八卦卜算一窍不通,不可能推算出这么精确的方位和时辰。

药典是真,里头记载之物也是真的。这些药材的确有效,甚至称之为天材地宝也不为过。可是若是真的去抱犊山中,根据这本药典的指示献祭祥瑞、供奉檄文,向神灵祈求这些灵草神药,那么此后恐怕得用尽一生的金银财富、血肉白骨来支付还愿的代价的,如果此世未还清,那就蔓延至其骨肉至亲、远亲同族,以至于后世子孙、千代万代都要背上这笔债!当然,这世间不乏自以为可以欺骗神灵的傲慢之人,也多有身处绝境,不得不饮鸩止渴的人,这本书于他们来说,堪比救命稻草。

李献容知道葛姑的毕生心愿就是编纂一本药典,很多人都知道。但究竟是谁暗藏了这样的心思、耍弄着这样的手段,在葛姑的手稿里掺杂了这些不该现世之物,如同甜蜜的毒饵,诱人吞下?

来不及一一思虑脑海里闪过的人命,苍白的十指抓紧书页,她恨得咬牙切齿。

近几年李献容发病得越加频繁,身体虚弱,五感逐渐失灵,时常浑浑噩噩,不能分辨旧日幻影和现实的区别,难知今夕何夕,竟然没有察觉到粥饭中的灵药,也没有及早查出这本药典的古怪!

阿英、阿英。

女子既忧且惧。以前她从未怕过什么,胡人铁蹄、叛军山匪只会激起她的愤怒,对于先祖神灵、天地伟力则是惯来恭谨。哪怕面对山精鬼神,也只是敬而远之,毕竟身负家族传承的她并非毫无自保之力。可是阿英不同,她那么小,还未记入家谱无法得到祖宗郡望的庇佑,如此幼小便被纳入神灵眼中,只怕还未长成便已夭折!

“石芝、赤石脂、紫石英、党参、还有……”李献容闭着眼睛,默念着药典里被人故意圈出的灵药。“……玉枝冬生花。”

五行五谷,五德终始,“五位,天地之中数也”。五是全数,也是轮回,玉枝冬生花就是构成这个循环的最后一环。

一旦阿英摘下这最后一株药材,便会完成幕后之人的谋算,落入抱犊山之眼!

她必须得做些什么。

扑棱棱——

含英抬头看了眼远方的密林,清风拂来,似乎有鸟雀展翅。红日西斜,从云隙中倾泻而下,火红的柔和光泽披在纵横的苍色枝干上,织成一片辉煌灿烂的锦帐绣幔。午后的空气似乎沾染了几丝清凉,吹过她被麻布包裹的双颊和额头,轻柔地抹去了面上的灰尘和汗水。

头巾下的眉毛却紧紧皱着。含英加快脚步,绕过一截断石。日头已经挂在西南方,约莫是申时了,还有两三个小时就要天黑,她才走到石城一半。

这座石城方一里。《谷梁传》曰“古者,三百步为里”,一步六尺,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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