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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话(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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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正吹来。

光缝连接了天地,那道映亮天际的闪电,真可谓是奇观,不知世间看到的能有几人。

言春收回遥看天际的视线,瞧见刘慎领着两名御医踩着泥水疾步而来,雨滴子啪啪砸在伞面上,像是要将其刺穿。

至廊下,刘慎阖了纸伞露出湿了半截的身子,“这雨真大,再大的伞都挡不住,言姑姑站在这当口别受凉了。”又隔着门朝里望了望,压着嗓子问,“里面如何?”

“陛下醒了,娘娘在陪着,用于药浴的药材备好了?”

刘慎眉梢扬起,指着那药匣子,“把药局翻了个遍,终于找全了,待会儿还劳烦姑姑跟娘娘说说。两位大人,汤池在那边,随我来。”

刘慎不经意间挺起了微躬着的脊梁,与两位御医同行,身影更显峻拔。

奴才的皮,士人的骨。

几十年来黑白颠倒,朝登天子庙暮浸暗狱泥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刘慎本是官宦子弟,幼时也读过几年书,十几岁时因家中变故被罚为官奴,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没人记得他曾经的身份,于这宫里沉浮,撑着他活到现在的,却是心中残存的那点幼时在家学的东西。

隔着雨声,言春再他身后说:“公公,衣裳湿了,差事完了得换下,不然要生病了。”

刘慎侧身顾头,诧异之色闪过,朝言春点头,又匆匆带着御医前去布置药浴。

言春算着时间,估摸着一盏茶之后,刘慎送了两位御医回去,言春这才进到内殿去上禀。

她在花格后候了许久,见皇后撑着皇帝缓缓走出,皇帝如墨的黑发散放了下来,浑身散发着逼人的气概,苍白的面容上眉眼有着格格不入的冷峻,若单看那眉眼,真看不出此人是白日里倒在大殿,昏死在榻上命悬一线的人。

可高泠知道,扩散到自己四肢的毒药令他不得不得借托着姜芸的力气才能走出来,他们往前的每一步,都令自己腋下的这个女人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尽管如此,姜芸仍是坚持自己来,不许旁的人插手,如同孩童得了一件喜欢的宝物,珍爱地搂在怀里,不许任何人摸。

穿过殿后连接着汤池宫的花廊,言春推开花格门,殿中央那滚烫的热汤池里氤氲的水汽便扑了出来,复杂的药味儿很刺鼻。

言春快走两步俯身探手试了试汤水的温度,“娘娘,御医说了,要滚烫的才好。”

姜芸扶着高泠走近,见那池中央还咕嘟咕嘟冒着热水泡,先是扶着高泠坐在榻上,又亲自试了试水温,咬着下唇看了眼虚脱的高泠,又对言春说:“这么烫呀,身上还有伤口呢,这温度都能将人给烫熟了。”

言春正想将御医的话原原本本学给姜芸听时,高泠虚脱的声音随着热水汽飘荡出来,弱弱的却让人能感受到,那声音凝聚了他全身的力量,“你们都出去。”

言春先退了出去,姜芸在高泠身旁自然地将身体低至他膝盖的高度,仰头对他说:“你自己,我不放心。”

高泠就那样回盯着她,目光明明涣散细看却又汇于一点,软刀子最具杀伤力,他没有说话,就那样盯着,终于姜芸妥协了,“我在外面守着,你有事喊我……我不会走的。”

说完起身干脆地走了出去。

高泠无非是想保留着自己最后的那点体面,他解开姜芸为他系上的长衫,露出千疮百孔难看的身体,他知道,这样丑陋的身体,姜芸全都看遍了,可尽管如此,他仍不想让她再看到。

他是软绵无力地,失足滑进汤池的。

他被滚烫的水花吞噬,先是呛了一大口药汤,苦辣苦辣的烫鼻腔,待高泠挣扎着翻过身找到脚下的着力点时,他身体周围那片浑黄的水,混着身体里流出的血,已渐渐染成了淡红色。

丝丝缕缕从伤口处渗出来的血,像女人漫舞的长袖,妖娆地在水中,摇荡,扩散,消融。

姜芸担心的不错,滚烫的水温将高泠的全身的皮肤蒸得通红,咬紧牙忍耐着,直至身体适应这样的温度,他才缓过劲儿来。

靠在汤池壁,眼睛盯着殿门的方向。

姜芸在那,他知道。

“陈焘,你还要折磨我妹妹多久?”

高泠在水中转动身子,水声随着哗啦哗啦响起,隔着层层缭绕的水汽,看到姜垣就坐在方才他坐的软榻子上。

高泠似乎没有丝毫的意外,目光平稳地从姜垣身上滑过,很快又转动身子恢复了方才靠着池壁的动作,“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了,一个瞎子闯入禁宫,竟无一人察觉。”

“你登基后着手整顿军务,恢复农耕,瓦解氏族势力,该做的都做了,唯独这宫中禁军,你却漏了,今日才给他们得手的机会。”

“朕早晚都是要死之人,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要紧。”他说着仰头阖眼道。

“这事儿,你尚未告诉过守初,还有我的妹妹,你以为你这般折磨羞辱她,她就能因恨你而放下?这三年,她如何过的,你未曾见过,可也该能感受到了吧。”

“我到底要如何做,她才会恨我?到底如何做才能在我离开时,她会是痛快而不是痛苦。”

“怎么就不能留下?我妹妹她,多想你活着,你感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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