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之变(上)(1 / 1)
苔枝坠玉,霏云流风,翠禽小小,枝上同宿。东风还没来得及掠澄城外的桂子,一场复至的寒雨已悄然惊碎了网住了天地乾坤,砖墙处莓苔暗扫,在厚重的青灰石砖墙处,氤氲下了一笔无力的晚秋。
在搞定了秋生与文才兄弟二人中途惹出了篓子后,范八虽清净了些许时日,但没来由的心慌总会在不经意间转瞬即逝,即是夜观罗盘星象并无异变,心下隐隐的慌乱却无法瞒于人前。
“上一次如此动摇心神,还是在四年前。”范八立于庭中,抬眼望向满天的星宿,长叹一声,若有所思:“旱魃出世,那场大战我险些与那尸魃同归于尽……这次不安,我竟没有任何线索。”
“天机不可轻易泄露,时候未到罢了。”相比于范八的坐立难安,九叔显然看开了许多,端坐于石凳之上,似有感慨:“话说回来,我们这些修道之人只是借力打力,用自然对付自然罢了,又怎么能参透自然呢?”
芳草未凋,旧事携着桂子的香气堕进地面刻出的星布图上,却被一只脚横扫开来,夹杂着清风与暗香重归于泥土。
黄道士收回迈开天罡七星步的腿,周遭草莽归来的仆仆风尘还未散去,发丝与衣褶间还有来不及消散的血腥之气。
“道兄,这位道长所说的尸魃,你可有见过?”虽以尊称相呼,但黄道士的眉梢与眼角处却满是倨傲,似乎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坤道并无好感与敬意。
九叔闻言,转手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思索片刻,摇了摇头道:“倒是没有,灾星大盛时,各地高人怎么会让它现世呢?况且那东西需要天时,怕是百年也难得一见。”
“有点意思,不过是道行高一点的老僵尸罢了,怕没什么看头。”黄道士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饶有兴致道:“话说回来,这一战可着实是过了把瘾,只可惜那桃木剑不给力,竟半途断掉了。”
范八挑眉,虽对这个年纪尚轻的道士并无好感,但出于心底的良心,还是紧蹙眉毛,轻声提点道:“年轻却不可气盛,凡事需谨慎揣摩量力而行,才得长久。”
话语轻如飞羽,落在黄道士的心头,却惊如炸雷,他“腾”地起身,毫不客气道:“我自己的实力,没人比我更清楚,倒是你这旁门左道一身邪气,我看来看去也不像正派修道之人!”
“黄弟,不可胡言!”九叔起身,喝令道:“修的道法不同,又怎可以邪道称呼?”
黄道士似乎很是听从九叔的话,闷哼一声,便坐回于石凳之上,索性撇开眼,不再去看范八。
“道不同不相为谋,嫉恶如仇倒也是个性情中人。”范八没有纠结于黄道士幼稚至极的牛角尖,比起与道门之人斗嘴辩论,她此刻更挂心的,便是刚刚的异象。
那远在东南处劈下的一道惊雷,可不是寻常之象。四雷齐下,乌云盖顶,有妖物化异之兆。
而那天雷横贯劈向之处,正是一片用来镇尸压邪的芭蕉林。
“快收衣服,已经打雷了,说不定过一会就会下大雨。”秋生疾步走出屋子,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刚刚劈下雷光的方向,长叹一声,无奈道:“这可怎么办,看来今晚是没法回去了。”
“那正好,今晚陪我守义庄,刚刚我学到了一种新的骰子玩法,要不要来一把?”文才挠了挠头发,慢步凑了上来,满面喜色道。
正埋头整理行装的范八抬眼,看向抱腿坐在窗边的秋生,顿时眸光一转,伸手便是一捞,扯住秋生的领子将其拽到自己的身边。
“那就不要回了,跟我走,我带你们两个见见世面。”
秋生扭过头,与文才对视一眼,半信半疑地回对上范八的目光,疑惑道:“你有话就直说吧。”
“你以为那雷只是作雨用?怕是东南处有妖孽引得天雷惩戒,我正要去一探究竟,你要不要与我同去?”
“那怎么行,我要守义庄的,师兄也要陪我一起。”文才缩了缩脖子,似乎有所犹豫。
范八动了动眼波,转而看向秋生:“你呢?”
秋生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本就是少年人,血气一上头,也顾不得其他,拍桌而起,豪言道:“去就去,只怕那妖怪见了我秋生,早就吓得魂飞魄散……”
话还未说完,范八便甩来一只布包,直直掷入秋生的怀中。
“出发。”
世间的重蹈覆辙有千万种,有重复踏过脚下的青泥,有花开复落的桂影,又徘徊不定的青衫,还有碾落英为尘泥的车轮。
铃声叮当作响,破开一路阴霾,载着一抹赤红奔赴而去。
天雷依旧横贯八极,在亮彻洪荒的闪电之下,似乎要劈尽世间所有邪祟。而在范八与秋生赶到之时,那芭蕉林已成一片火海,火光焰焰,将周遭呈诡色翠绿的芭蕉皆数吞噬殆尽,独留一片焦黑。
“你可看清了,这雷不偏不倚只劈芭蕉,还不反常吗?”范八不慌不忙地抽出腰间缠绕的铜钱鞭,眼瞧着又是一道连闪的电光,直冲芭蕉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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