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1 / 2）

***

【是夜，京都某处，加茂祖宅】

夜色已深，皓白的月光映照着层层叠叠柳絮般的浮云慢悠悠地飘荡着。加茂家灯火通明，雕梁画栋的日式楼宇间穿插着疏密相间的院落，远远望去一派古雅之姿。

宅邸前厅外两个守卫正襟危坐，一刻也不敢打盹，因为此时他们家主正在厅内训话。

紧闭的木雕移门内烛火跳跃，橘黄色的光晕映照出一老一少的侧脸。老人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年纪，身着素色和服，稀疏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于头顶。

他抱臂坐在主座，声音沙哑而苍劲：“你刚外出历练回来，想必不希望在本家久留，我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了。”

他轻咳一声继续道：“ 吾近日听到一些流言，东京那边的咒术师还在暗中追查你的身世。拿了那么多好处还敢搞小动作，明显就是置我加茂家的脸面于不顾！我也借此提醒你，无论你之前做过什么勾当，统统不能带进加茂家的大门。从今以后，你只能为家族而活，安分守己地效力家主，明白了么？！”

“爷爷息怒，我都明白的。自从十岁那年被诅咒师拐走，回归本家就是孙女最大的心愿。如今加茂家不计前嫌给我重新开始的机会，我一定不会做出有辱家门之事。” 跪坐在老人前方的正是刚刚历练归来的加茂玲子。

“我丑话说在前头，一旦他们挖出对加茂家不利的消息，全由你自己承担。”

“孙女……明白。” 玲子低着头，双手暗握成拳，“就算他们查到什么，放眼整个咒术界也没人敢单枪匹马与加茂家作对。”

“哼，你倒是提醒了吾。有一个人确实可以。” 老人愤愤地眯起眼睛，“五条家的那个六眼小崽子。”

“您是说五条老师？” 声音有些颤抖。

“怎么，他怀疑你了？有没有试探你？”

“没......没有。老师很关照我。”

“那就好。五条悟行事虽然嚣张，对自己的学生却很护短，这就是你的优势，人要懂得利用优势。拉拢了五条悟，很多事情会好办许多。” 烛火跳动，老人意味深长地看着玲子。

“是，我会努力在老师面前表现的。”

“啧，一口一个‘老师’真是刺耳。吾听说他为一个来路不明的诅咒师小鬼签下了担保。呵呵......不用说吾也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听到”来路不明”几个字玲子的后背明显震颤了一下。她伏首：“爷爷是说那个叫千佑的家伙吧？”

“呵呵差点忘了......你和她曾经还是同僚来着。”老人捋着胡子讥笑道，混浊的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芒。

玲子极力安抚着自己的情绪，颤声道：“那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是加茂家的人。” 她咬牙，“况且那家伙是个咒力低微的废柴，就实力来说不足为惧，只要我——”

“够了。” 老者出声打断了她。“她的事情长老会会关注。你作为我们加茂家如今唯二继承家族术式的年轻咒术师，天资聪颖，应该把重心放在光耀门楣上。玲子，我需要看到救你的价值。如果你带来的风险超过了你对加茂家的价值......”

“我都知道的爷爷。” 她用力不让眼泪流出眼眶，不愿再听后面威胁的话语。

“还有一件事。” 老人上下打量着玲子，“今天你同父异母的弟弟加茂宪纪回来了，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未来家主继承人，你明早去见见吧。”

“什么？同父异母？” 玲子大惊，不明白怎么忽然冒出个弟弟。

记忆中，父亲和爷爷不同，是个格外儒雅的人。他会拿小玩具逗她，会陪她读书写字，也会握着母亲的手在樱花树下发誓。时过境迁，再次回到心心念念的家中，一切都是那么易碎：父亲原来早有私生子，生母因为背叛和压力性情大变，还凭空冒出个继承人弟弟！

“很惊讶？老夫也不想接庶出的孩子回本家。要怪就怪你那卑贱的母亲没能生下继承人吧。”

“您说母亲卑贱，那我算什么？我明明也继承了祖传术式……” 愤恨的泪水滴落在竹席上，玲子几度哽咽。

老人仿佛看到什么天大的玩笑一般，戏谑道：“哈哈，那又怎样。且不说你失踪了好些年，你一个女子，就算是嫡长女，家主之位也不是你该肖想的。”他眼神狠厉下来，有威胁之意，“不如想想日后怎么辅佐你的父亲弟弟。我们终归是‘一家人’，总有人要站在背后不是么？”

这句话比世间能够想到的最大的羞辱之词都厉害百倍。只需要轻飘飘几句，就能像大山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生硬地阻断这个人的一切可能性，并且难以撼动。

“是，我知道了。” 玲子抿着唇不敢反驳，就这样木然地坐在阴影里。

老者起身，径直向外走去，路过她的时候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头。

他走后，少女才缓缓抬眸。她嫌恶地把被摸过的头发散下，眼角猩红，任由鲜血从被咬得稀烂嘴唇上溢出。她就像大梦初醒的迷途之人，在亲眼见证自己执着之物的粉碎后，不甘、自嘲地放声大笑。

她知道，其实加茂家上下没一个人看好她。被诅咒师绑架六年，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