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普吉斯之夜(上)(2 / 2)
女孩幽幽地说。
“不,我确实可以带你去,”他稍许严肃了些,“如果你答应,我固然很高兴,但我还得提醒你,不可如此轻信——换做另一个人,说不定会对你不利呢。”
“啊?”
书拉密好像没完全理解:“可如果是您,要做什么,我也没办法吧?……”
“这个嘛……”
轮到伯特利陷入沉思。
“……你说的有理。”
当即,他抓住女孩的胳膊,左手在空中一旋,扯开一个急速旋转的虚幻的入口,充斥着难以描述的形体,一道道不同颜色、蕴藏着无穷知识的明净光华……
一跃而入。
“啊,您要做什么?”
无形的风瞬间吹开女孩的长发。同时,一件深棕色的旅行斗篷出现在她的神官袍外,信使也一样。
“我决定了。现在,就带你去见……你的家人。”
2
南大陆伊希切尔大区的伊希切尔魔女家族,宣称自己是玉米化身的远古大神——尤姆卡克斯的苗裔,银&金的发色——象征玉米的金粒银须——便是明证。此外,在第二纪莉莉丝的陨落战中,她们可能又借到了一点儿血族遗产,导致眼珠从黑转为不那么浓艳的红。
在南大陆的神明谱系中,伊希切尔家族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历代主母被本地的人类部落奉为爱与死的女神。按照东大陆的标准,她们的统治可谓骇人听闻,但在妖孽横行的南大陆也就是正常水平。光辉年代的秩序在此碰到了棘手的现实问题,旧体系犬牙交错、根深蒂固,贸然摧毁可能造成难以想象的灾难,糟糕的秩序也比无秩序强;故此,神国制定了逐步推进、分而治之的前期策略,伊希切尔表现得十分上道,早早便与伯特利·亚伯拉罕搭上了关系。
神国以其理想国的性质,许多高层的行事颇以价值观为导向,但信使是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在漫长的、涉及地球和地外的旅行中,他发现了太多不一样的东西:人类往往高估了道德的重要性,而忽略了道德也是一种想象的构建——与千变万化的地域、气候、生活方式高度绑定。
有些地方,人们砍下小偷的手,另一些地方,把一次成功的偷窃作为青少年的成年礼。有些地方,在神前决斗至死是最高的荣耀,另一些地方,这是对奴隶的惩罚。以更敏感的性道德为例,有些地方,妇女在陌生人前露脸便是奇耻大辱,另一些地方,则以妻女招待远来的客人……别说还有涉及非顺非直、单偶多偶、私生子女地位的复杂规则了。
总之,不是不能持有价值观,而是你的价值观应当建立在一些更坚实、更长久的基础上。信使阁下有自己的一套标准,不打算说服、也不想强加于人。他观察,他记录,他不做任何评价——仅此而已。
这种态度,连同其非凡的机动性,让伯特利·亚伯拉罕成了神国最好的外交大使。他融入和理解的能力,什么都不惮于接触和尝试的好奇心与冒险精神,让他成了许多异族的好友,留下了许多离奇的传说;而他基于这些经历写下的客观报告成了神国高层争相传阅的消闲读物,尤其涉及魔女的那些,都让人忍不住揣测——
他到底试了几个?
咳咳。言归正传。
与信使交好的伊希切尔家族在一次对敌中遭受重创,女首领的继承人失去下落。此战后,魔女们表达了归附的急切意愿,信使为之提交了一份详尽的报告,阐明其“危害有限而可控”。经过通盘的考虑,神国拒绝了这份请求,不过通过一些私下渠道输送了支持,帮她们挺过了这次难关。也是这段时间,红天使高强度打扫了某些地区的非人族群,包括恶魔的巢穴;你看,一切都不是那么偶然。
之后,便是不明之卵孵化,银金发色、浅淡红瞳的魔女幼儿在神国诞生。信使上次回归的时候,捎带了伊希切尔的最新请求,希望验证与这孩子的血缘关系,如果是,她们希望取回这个孩子,并拿出相应的对价;伯特利心知不太可能,但还是为她们提交了一份更全面的报告,重点涉及伊希切尔魔女的种种特殊之处,意思是:你们当真做好准备,把这孩子留在神国了吗?
主让萨斯利尔(监护人)和亚当(导师)共同决定。祂们说:“是的。”
伯特利为伊甸魔女高兴——留在神国可说是一切生物的最好归宿,但在他内心的某个角落,也很难不为之惋惜。万事万物的最高价值,在他看来,就是美。对美的体悟永远存在道德性和生命力的对抗与撕扯,他以自己的经历否认了道德,那么“美”,就纯然是生命力的发展与宣泄。伯特利惊讶于幼小魔女的美丽,更意识到,在她体内蕴藏的巨大潜能;她要留在神国,就必须压制这种潜能。这何尝不是一种可悲的损失?
此外,一直存在一种可能——一种命运的可能,让他觉得伊甸魔女和自己相关:当情势变得不利于书拉密留在神国、也不适合她回归家族的时候,伯特利,作为双方信任的中介,可以充当她的监护人。这是合乎逻辑的发展,无须占星的能力就历历可见,只是,还没到这地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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