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2)
等我休养几天,养出个人模人样,就该去谢恩了。
对方是殷地的公子,齐子仪,宫中行三,故称三公子。
看见我过来,黄觉立刻从游廊上走了出来,笑着与我颔首,又上前带路:“林姑娘来了,跟我来,三公子正在湖心亭。”
我说:“劳烦长侍。”
此时,徐延秋也在曲廊外当值,似乎看出我的不安,在我们擦肩而过时,他低声的告诉,三言两语,言简意赅,却多少有点安慰的意思:“公子性宽和,不必害怕,去侍奉吧。”
我驻足回眸,对上他的眼睛,他立刻垂下头去,我便笑了笑,说:“嗯,我知道了。”
我第一次见到齐子仪,那是一副很美的情境,道狭草木,飞檐夕露,我走在弯弯绕绕的曲廊上,不经意地一次抬眼,看到一位男子的侧影,冠簪如素,仪态万方,袍带飞琼,不惹烟霄,有位妙龄女子侍立在旁,正在为他添茶,听见游廊上的响动,隐约回眸,目光向我瞥来。
黄觉说:“林姑娘,走这边。”
我颔首称:“是。”
住在这里的几日,她与人打听过我,我也从别人口中听过她的名字,乔云杉,江南女子,书香门第,听说家道中落,差点沦落勾栏,是不久前跟着三公子的。
强权之下多的是任人鱼肉的弱者,没有谁是不能被代替的,她就是除了我之外的,可用的另一个人。我对她而言,也是同样的道理。
到了面前,齐子仪正在喝茶,眉眼氤氲在茶雾之中,看不清神色,却有种稳坐钓鱼台的闲雅。
不容多想,乔云杉站到我身边,直直跪下,以额触地。
我见样学样,与她一起跪下行大拜,感念三公子救命之恩,三叩首后,又随她起誓,说某无以为报,愿为公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齐子仪说:“云杉,取画绢来,铺上。”
她立即起身,有条不紊地清理桌面,又将一张画绢徐徐地展开,画作已经完成了,是以精谨细致地工笔,所绘制地一副夕照山河图,其中云烟成趣,风貌朴野,日斜金谷,残照平芜。
我尚跪在原地,他没有唤我,我不敢轻举妄动。
黄觉在一旁开口:“林姑娘,你愣着干什么,还不上去,看看有什么可以搭把手的?”
黄长侍必然是做不了三公子的主的,他的意思就是三公子的意思,这是在问我,乔云杉已经有了位置,我又有什么用处吗?
我沉住气,迅速扫过全局,亭子里的陈设,桌案上的罗列,茶水,香炉,丝帕,纸张,砚台,一应俱全,几乎没有可以插上手的地方……这位乔姑娘真是,事无巨细,丝丝入扣。
齐子仪将茶杯放在桌角,两指轻捻杯盖,一提一放,反反复复地,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黄觉催道:“林姑娘,三公子等着呢。”
茶杯又轻轻地敲响了。
机会从来都是很难把握的,急了容易捞个空,慢了也是空,我还在斟酌,乔云杉却不等我,她的动作很麻利,此时,已将镇纸压好,退后了一步,她说:“公子请用。”
黄觉看着我摇了摇头,悄悄地叹了口气,面露失望。
茶杯也轻轻地合上了,三公子收回手,含了含袖,伸手向笔架。
我呢,比不上谁的温婉可人,秀外慧中,比不上谁的细致入微,润物无声,我只有一身胆气,要从战乱中苟下来,没胆可不行,还有,就是眼色。
我立刻上前,拿起笔架上的紫毫,与他走了一步,双手奉上:“愿为公子奉笔。”
听见我的话,齐子仪甩了甩袖,靠回去坐着,露出一种颇有些意外地表情。
黄觉打量了一眼他的表情,立刻就开口了:“真是个心思机敏的女子。”
我捧着一支笔,他却不接,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笑着问:“是真心实意的吗?”
我说:“真心实意。”
他才接过,伸手点了点我,说:“研墨吧。”
乔云杉安静地站在他身后,面容沉静,神色内敛,不卑不亢的,张弛有度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很有脑子的女子。
她的脑子确实也很好,一个自小读诗读赋读经史,学礼仪明得失知进退,书香出身,总是有些真才实学在身上的。
“听说还懂得烹茶调香,真是风雅。”黄觉对她夸了又夸。
齐子仪听了片刻,再次点名:“你呢?”
轮到我了,我说:“小人不才。”
气氛一凝,大家都在看我,目光中有打量,有鄙视,甚至好奇,如纷纷利箭射向我,瞬间把我扎成筛子。
黄觉呵呵一笑,为我解围:“林姑娘是实诚人,实诚人好啊,不弄虚作假,力戒浮夸。”
说话的工夫,齐子仪已经笔走如飞地在画作上题了几行字,他收了最后一笔,欲将紫毫搁回笔架,微微侧了侧身子,我立刻上前伸手。
他笑着看过我一眼,将笔递给了我。
他说:“无妨,衷心就好。”
我搁下笔,再抬起眼来,他已收回了目光,嘴角还有一丝浅浅的笑意没来得及褪去。
待他用了半盏茶,黄觉问:“回程之事,已经安排妥当了,三公子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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