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2 / 2）

第二段。如果没有意外，他很快便要落地的。宋远东脑袋一片空白，忙不迭地去打航司电话，却俱都忙音占线。便转而去打贺一繁的电话，那头却只有沉闷的女声单调地重复着：“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很快便陆陆续续有电话进来。

“贺总的航班出事了。他人联系上了吗？”

“他出事的信息一定要对外保密。”

“PA8523现在什么情况？听说已经失事了。”

信息杂乱无章，宋远东心乱如麻。他只觉得握着手机打字的手指头抖得很厉害，说话的时候声音是颤的。他想起几个月前，妻子难产，中途大出血人险些就没能出来。那时候，签病危通知单的手，也是这么抖。

就在这个时候，别墅的那盏橘灯倏地灭了，接着楚星便从房子里慢慢地走出来。她似乎还嗅着鼻子，抬手抹了抹自己的脸颊。

宋远东看着她一点点走近，走到他车边，微微笑了笑便开了车门进来。

她还什么都不知道。还好，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稳了稳情绪，努力克制住翻江倒海的心绪，不动声色道：

“现在回去，最后一班轮渡刚好还来得及。”

车里的音乐关了，一路静默着往码头走。楚星向来敏感，看着后视镜里的宋远东，过了很久，忽地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吗？”

女人的第六感向来敏锐，宋远东没想好到底怎么回答她，等了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此刻却有新闻推送的横条蓦地闪进来，楚星只好先点开了手机来看。

实时热搜第一只有简单的几个字。

“PA8523 失事”

标题旁边还跟着深红色的爆字。楚星甚至都不敢多想，直直地点开那条热搜。

“一架客机在夏川县发生事故，并引发山火，伤亡情况未明。”

“酉州消防：我总队已紧急调剂救援力量赶赴夏川处置飞机失事后救援工作。”

“平航一客机在执行寅州飞伦敦任务时于夏川县失联，应急部门已赶赴现场处置。”

“失事”，“事故”，“伤亡未明”的字眼像锋利的刀，深深刺痛了她的眼和心。怎么能够相信呢，前些天还信誓旦旦地跟她说，他会好好回来的人，一转眼便和这些直白，露骨，毫无掩饰的，没有任何希望的代名词关联到一起。

“贺一繁今天是不是去伦敦？他有没有跟你联系？他到了吗？”

楚星急切地焦躁地看向宋远东，来不及等他答复，复又自己点开通讯录去拨贺一繁的电话。

毫无感情的机械的女声，把她的一颗心凶猛地拉进冰窖里。那些过去最不愿意面对的回忆此时此刻却变得异常清晰。像洪水猛兽，带着灭顶之灾朝她飞扑过来。楚星只觉得窒息又绝望，像掉进深潭的人，浮浮沉沉了那么久，以为终于快要靠岸了，却不想那一边却是海市蜃楼的一角。她伸出手用尽全力地够，却只够到满手的虚妄。楚星仓皇地看着外面明灭的街景，扒着宋远东的椅背问：

“他不是这班飞机对不对？他不能是这班飞机是不是？”

“贺一繁是不是老早就已经到了，只是，只是一时忙所以没顾得上电话。”

“会不会，会不会他还没有上飞机？可那他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小宋，你能说句话吗？”

车子很快便开进码头，因为拿了岛上的通行证，甚至不用下车，便直直开进轮渡的一层候着。

宋远东沉默了好久，才艰涩地开口解释：“机票是我安排的，因为是联程，出事的航班是联程第二段。”

“把贺总送到机场以后，就往小布岩这里赶了。现在还在跟航空公司确认，贺总本人的电话一直没打通。”

他的每一句话像拴在脚踝边的石头，一块接着一块地，把她往绝望的深渊里拽。

楚星没有再说话，她的手机一遍接着一遍地，打着贺一繁的电话。

还记得最后分开前他们说的那些话。

她说，还是算了吧。

他却说，他们很早就认识了。

她说，成年人的喜欢根本不值得。

他却说，她是一切的变数，所有的例外。

她说，遇到困难早些投降，放过彼此。

他却说，只求问心无愧。

楚星又说了很多伤人的话，在他们分开的时候。她好像永远都在犯同样的错误，一味地逃避，特别轻易放弃，伤害爱自己的人。所以她遭报应，让每一个爱她的人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忽然消失，彻底不见。

但至少这一次，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她第一次在心里深深地哀求。

船已经缓缓驶离码头，岛上零星的灯火一点点离她越来越远。那些就好像是她漆黑的前路里亮起的点点繁星，此时此刻却镜花水月似的，又渐次隐到黑暗里，再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