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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枚音符奏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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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亭真澄是一位十分典型的,嗯……

封建大家长。

他身上有着大部分日本男士共有的性格特征,比如讲究礼仪,对某些事情怀有巨大的热情,自尊心很强之类的。

尤其是所谓“菊亭”姓氏曾经的光辉给这个男人带来过优渥的生活条件,幼年那些宽敞到毫无人气的大宅,典雅精致的摆设,以及总是低着头看不见面容的温和女性,已经成为他模糊记忆里镶着金边的存在了。

“你要谦恭。”面目威严的父亲教导她。

母亲少女时光的旧照片被一张张夹好放在书柜底层的相册里,厚重的黑头发,抿起的嘴唇。

“你要温驯。”慈爱的母亲小声指导她。

无法看见眼睛的两位女性,一位是我出生前就已逝世的外祖母,一位是尚青涩的母亲。她们一前一后地躬身低首,垂下的发饰遮住浅浅勾起的嘴角,构成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

可能母亲以为熏香燃烧的和室就将是她一辈子的天空,但菊亭家突如其来的倒塌给了她看见海的机会。

这个前半辈子听话的女孩一夜之间长出锋利的刺,她尖叫着逃离父亲的掌控,逃到她以为的遥远之处。

曾精心保养的长发被咔嚓咔嚓地剪掉,从未碰触过的世界令她感到新奇而激动。

但这样的热情能够燃烧多久呢?

我不知道母亲是何时在逃离的欣喜殆尽后发现现实的冰冷的,也许是在从家里带来的贵重饰品消耗一空后,也有可能是她发现周围的人总用目光与她“隔离”。

插花,茶道不能帮尚且年轻的女性谋生,姣好的面庞反而令她更加危险。

于是母亲尝试着回到她以前熟悉的生活,熟悉的菊亭宅早已变更主人,象征权威的父亲还在寻找她的行踪,狼狈的程度也许比女儿更严重。

她惊疑不定地四处摸索,伸出手抓住气质相仿的男性,天岛奏夜。

如果不是天岛奏夜早早在家族的安排下联姻,我可能会为这个跌跌撞撞的爱情故事流着泪赞叹。

至于父亲在整场剧目中有没有付出过真心,我并不知晓。他为母亲址就的华丽鸟笼在外祖父到来的那一刻再次破灭,而天岛奏夜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阻止外祖父带走母亲。

对母亲而言,我的父亲是世界上最难以猜透的谜题。

对我而言,也许外祖父也是被墨水氤氲了字迹的一道未解题。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以“菊亭千绣”的名字存在于他的电话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身亡后被律师第一个联系的人会是我。

那些我刻意忽视的过去霎时间如潮水涌来,退去后留下跟随洋流飘来的失物在沙滩上静默着。

接到电话后我回到十胜的海边小镇,母亲再一次不见踪影,只有外祖父委托的律师先生站在那栋小屋里等候。

他拿着手帕擦掉木几上落下的灰尘,语气含蓄地告诉我这里的一切将会被拿去抵债,连带着那艘出海用的小船。

“您不用担心,大半的债务早早被还清了,剩下的部分通知您是因为菊亭先生在遗嘱中将这些留给了您。”

留给了我?我此刻心情复杂,有一种意料之外但可以接受的恍然感。

“其他的条款您可以核对一下,没有什么问题签字后我会将剩余的财物寄到您现在的住址。”

律师将合同推过来,并贴心地附上一支签字笔。

我翻看过后只在文字里发现了我的名字。

“请问我的母亲呢?”我忍不住发问。

他神色里带着同样的疑惑,“那位女士涉及的部分按照菊亭先生的要求单独另起了一份合同,由另一家事务所负责。”

“您如果……”

“不用了,”我鲜少打断别人的话语,“谢谢。”但上一辈的恩怨我不想插足。

把一些私物整理好后,我站在大门看着律师将宅门锁好。我将手中的钥匙递给他,两人相互鞠躬道别。

回到神奈川后我的生活没有什么变化,只有一朵小小的黑纱做成的花被我别在书包的侧面。

看得见,但不引人注目。

有人问起我再一次请假的原因,我轻描淡写地回复道:“长辈病逝了。”

大家善解人意不再询问是哪个长辈,哪种病症,一同默认着将我的沉默看作伤心的象征。

以往不合群的举动被迅速抹消,像是对待瓷娃娃一样,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对死亡有着天然的畏惧,连带着我也被巧妙地远离。

我真是太喜欢这样的“关心”了,即便我没有红着眼圈在他们面前流过一滴泪,也不曾主动寻求过同伴的支持,同学们依旧体贴地往后退,留给我“悲伤”的空间。

我只需要摆出垂眸的姿态,就能收获安静的时光。

这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日子了,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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