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矢之的(2 / 2)
御医告退后,庾文君不禁为自己做主给皇帝吃错了补品而紧张,冷汗直冒。不过,庾文君并未疑心大哥为何赠送人参和黄芪。她以为大哥就像自己一样不懂药理。殊不知,她大哥庾亮早已向熟识的大夫咨询过病人在进补方面的注意事项,才故意指点她给皇帝食用在疗养阶段容易阻滞病灶的黄芪,以及在发炎时期可能助长热毒的人参。
从庾亮的立场来看,皇后妹妹既然不受宠,那么皇帝妹夫越快驾崩,皇后妹妹越快升任太后,对庾家才越有利。虽然,庾亮曾与登基之前的妹夫相交甚笃,但庾亮最重视的是权力。他亟欲早日当上操控小皇帝的国舅,乃致抛开了友情、道义,以及作为人臣应有的忠心。
庾亮和庾文君兄妹俩外表长得虽像,内在性情却颇为不同。城府很深的庾亮就是了解皇后妹妹缺心眼,才不对皇后妹妹讲出真实的动机。事先他也料到了皇后妹妹会把他送错补品当作无心之过。甚至,他算准了向来避免认错的皇后妹妹会如何处理善后。
果然,庾文君唯恐皇帝夫君得知鸡汤中的人参、黄芪有害无益,而予以责怪,越发加深夫妻之间的裂痕。这种恐惧在庾文君心中超越了她对皇帝夫君病体的忧虑。或许由于司马绍年纪尚轻,身体又一向健朗,庾文君并不把他这场疾病当作重症,就只顾防范用错补品的内情泄漏。
于是,庾文君并没有派人到御厨房去把剩餘的许多人参、黄芪都拿回来,也没有嘱咐御厨停止用人参、黄芪来为皇帝炖鸡汤,以免引起下人们谈论原因何在,万一传入皇帝耳中。庾文君只是叮咛宫女们尽量少喂皇帝喝鸡汤,理由是鸡汤油腻,喝多了不好消化。
结果,司马绍从少量鸡汤中摄取的人参、黄芪份量虽不多,却难免延长病况。司马绍一方面迟迟未能痊愈,另一方面却又自觉不能太久不理朝政,就趁着至少还有精神说话,传召朝廷最倚重的十多名大臣到内殿见驾。
司马绍召开这场会议,主旨是讨论军国大事。想不到,正事刚刚谈完,群臣即由西阳王司马羕带领,一致跪求皇上遣出宋美人!
“你們,你們這是怎麽回事?”司馬紹半坐半躺在類似後世躺椅的龍榻上,愕然問道:“宋美人深居後宮,從未干政,你們為何跟她過不去?”
“回皇上,”司馬羕肅然答道:“宋美人雖不干政,卻危害龙体。這些日子龙体違和的起因,宮內宮外都已經傳遍了。”
“什麽?”司馬紹驚問:“那是什麽人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非議朕的私事,亂嚼舌根?”
“要追溯此一傳聞的來源,只怕做不到,因为这在京城已是人尽皆知了。”司马羕据实答道。
“人盡皆知?”司馬紹不肯相信,蹙起了濃眉,轉臉望向司徒王導,悶聲問道:“可真有那麽多人輕信謠言?“
“回皇上,西陽王所言正如臣所見。”王導敬慎答道:“據臣所知,坊間有很多百姓口耳相传,纷纷感叹皇上惑于美色。”
“惑於美色?”司馬紹頓時動怒,憤然嚷道:“這麽說,他們把朕當成昏君了?”
在场众臣一见龙颜发飙,都赶紧下跪,同时呼喊:“恭请皇上息怒!”
“嗯,你們都起來吧!”司馬紹黯然回道:“朕懂了,你们今天串通好了,异口同声央求朕割舍宋美人,为的是维护朕的名誉。你们得让朕好好想一想!”
说着,司马绍就陷入了沉思,不过他略显浮肿的长方脸上保持着皇帝应有的庄严表情。现场当然无人胆敢干扰他,也无人能够看出他内心有多么痛苦!
自从司马绍病倒以来,他天天想见心愛的祎祎而不得见。他的生母荀禾铁了心,就是不让宋祎探病。司马绍拗不过母亲,只能吩咐式乾殿的宫女们去探听宋美人的现况。每当他获报宋美人安然无恙,他虽会鬆一口气,却也仍有点不放心,不确定这些宫女们是否听从了建安君或皇后的指示,而有所隐瞒?
他最担心这场大病万一好不了,母亲与皇后必然会完全归咎于宋祎!她们婆媳俩会如何折磨祎祎呢?他简直不敢去设想!
既然,朕在病床上保护不了祎祎,而未来若有不测,则更会害惨了祎祎,那么岂不还不如放她出宫去?只不过,她到宫外去,能过什么样的生活呢?柔弱如祎祎,身边若无一个男人可依靠,恐怕不行…
司马绍暗自思量至此,随即冲口问道:“如果朕肯放宋祎出宫,众卿家之中,可有人愿意带她回家?”
此言太出人意表,在场众臣不免都听呆了。一时之间,谁也反应不过来。空气似乎僵住了。
隔了不知多久,忽有一个宏亮的声音冒出来:“但愿皇上将宋美人赐予臣!”
其余众臣应声转头望过去,只见大胆发言之人是吏部尚书阮孚。尽管已入中年的阮孚素来以豪放不羁著称,但他竟有勇气接收皇帝的女人,还是导致他的长官、同侪们个个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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