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镇:幽鸣与越女相见(1 / 2)
入夜后的乌镇静谧安宁,一丝儿风也不见,抬头只看见灰云几片,衬托着皎白的月。已过了十五,因而云间露出个头的月儿不甚圆,像个月饼,不过大约是被玉兔舔过一圈。
少年的身影独自在巷子里穿行,渐升起寒气中,又夹些浓郁芳香,像是桂花。路边摆着几盆杂乱菊花,犹自凌霜傲雪。刚到乌镇他便有股奇异的感觉,灰墙青瓦,一座座小桥都有熟悉感,回忆简直铺面而来:他闭上眼就能看见几个华服少年少女在画舫上追逐,几个小些的皆带着澄黄的长命锁。大些的几个,女孩手臂上有金镯,男孩挂着玉佩、香袋。
没一会打船舱里出来个瘦弱少年,个子虽高,胸前也挂着个大金锁。他轻轻咳了几声,才道:“祖母说,一会儿一人发一筐土豆,晚饭前回来,谁卖的钱最多,得一千两银子的彩头。除此之外,回江宁之后还另有奖赏。”
孩子们依次排队,上前来领土豆,再换上普通的粗布衣服下船去。独有个矮些的男孩久久不肯离去,直到众人都走了,才上前攀着少年的胳膊,哀求道:“青哥,我和你一起去,好嘛?”那男孩似乎年纪不大,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眉目清秀,独两团红云绣在脸颊上,言语中还有几分怯懦。
少年很快同意,换上粗衣缯布,带着那矮一些的男孩下船,肩上都背着一满竹筐的土豆。“慢些,朗弟。”
“啾啾啾。”一只小麻雀从屋顶上飞下来,惊醒了少年,他这才发现自己坐在石阶上,不知何时昏睡过去。衣袖上笼着淡淡的香气,说不清是什么香粉,或许是白日时撞到小贩时蹭上的。
少年记起白日游览时见过一方小池,此刻想去洗把脸,不料走到近处才看见有个姑娘在洗衣服。有些进退两难,在檐下观察片刻,那姑娘只是静悄悄地浣衣,便安下心,慢吞吞沿着青石板往下走。
听见脚步声,姑娘仰起头,微微笑一下,继续用木杵捶衣裳,等陌生人洗完脸,又问他:“你是打哪儿来的,叫什么?”
原本该说临海市的,但不知道为何,脑海中浮现另一个回答,“小可是江宁人士,既然决定和你走,不如给我起个名字吧。从此往事如风,皆为过去。”朦胧看不清的雾气里,一个空灵的声音说:“就叫幽鸣吧。”
“幽鸣,很好听的名字。我叫越女,乌镇很美吧,可惜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浣衣姑娘的声音如铃声般清亮,少年适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无意识间,将幽鸣二字说了出来。
他下意识追问道:“越女姑娘,要去哪里?”
那姑娘叹气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明年春天我便要嫁到临城去。还不知我那未来的夫婿是个何许人呢,唉。”
应该是这样回答嘛?少年脑中却浮现出另一种回答,“我愿意随你走,槲家世代从商,不许后人改行。但我自幼体弱,向往法术和医药,终身难改志向。我愿意跟你去涂山,哪怕日后暴病而亡,也不与你相干。”
他摇摇头,从不知名的幻觉里摆脱出来,宽慰道:“也许会是良配呢。”
不说还好,一听这话,女孩突然捧着脸哭起来,连几件衣服也丢在水里不管,断断续续地呜咽道:“那个男的姓何,家里是开布店的……何家只有他一个儿子,如珠似宝养大,谁知前年……呜呜……他突发一场大病,一条腿瘸了!……我要嫁过去,岂不是要一辈子伺候他嘛。可恨我娘掉在钱眼里,当即就同意收下聘礼,眼看就要嫁了。”
啊?幽鸣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他掏遍衣兜找出一块绢布,递给同他一起坐在石阶上的姑娘。
明月落在一方水塘里,晃荡晃荡,生出几分奇特旖旎。须知,夜半最触情肠。
女孩将头靠在少年肩上,幽鸣低下头只看见她头顶的发旋,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只在侧面编两根麻花辫,荧绿色的绒花插在发缝里。晚风拂过,沁出桂花油的香气。
幽鸣感觉不合礼仪,但出于礼貌,轻轻拍着姑娘的肩膀安慰。
很久很久,久到池塘对面的蜘蛛爬上屋檐,梧桐树落下第二十八片秋叶,一只胖头鱼浮上水面偷看第五次又摆着大尾巴灵活溜走,幽鸣在心底恶狠狠地想,“再看!等会就把你捞起来烤!”
越女姑娘终于没有哭了,鼻头眼角红彤彤的,但她使劲用手帕擦,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问道:“你明天还来吗?”
啊?幽鸣顶着恳求的目光,硬着头皮答应。两人在一个拐角分开,不过他今晚的异性缘似乎很好,迎面又撞上一个女孩。
槲蝶梦抱着一卷画,兴冲冲地说:“你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好久,真是的,你看!“她的额上沁出细汗,两颊绯红。
那画卷泛黄,一看便知是经年的老物件,用得是昂贵的绢布,画面仍旧栩栩如生:一个清瘦的男孩穿着大红长袍,皆用金线绣着如意吉祥的图案。男孩站在庭院里,抚着一株砖缝里长出的茼蒿菊,却满目平淡。背后的穿廊下几个婢仆鱼贯而过,画卷右上方,提着醒目的几个大字“戊戌年乙丑月己丑日,吾孙元青始束发。”
一副清晰无比的画面在他的脑中呈现,祖母命人拔去他护着的茼蒿菊,拦腰折断抛到水沟中,斥责道:“成天看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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