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已阑珊(1 / 2)
浮山的另一侧——
扶缇背着竹篓,轻车熟路地沿着弯弯绕绕的山路前行着,腰间的白色玉佩随着她的步伐一晃一晃地,摇曳出几分灵动的弧度。
她其实是个弃婴,襁褓之时被人丢弃在后山里的菩提树下,被当时出来打水的住持,也就是寄禅大师发现并捡了回去。经过一番检查,寄禅才发现扶缇原是先天心脏残缺,注定活不过二十岁。不过也算扶缇运气好,恰好寄禅的师父忘尘曾交给他一枚形状极为奇特的白玉,据说此玉是第一任永宁寺的方丈偶遇神女所得,可医死人肉白骨,常年佩戴还可延年益寿。
忘尘圆寂前特地留下了一句谶言——若遇有缘人,定要相赠。彼时寄禅尚不明白其中深意,而今看到襁褓中的弃婴,瞬间顿悟,当即便取出玉佩,放在了她的胸口。
自那之后,扶缇便在永宁寺住了下来,寺内僧人虽然不多,但个个都对她极好。再后来,等她长大一些,便自己学着去山上采药,再拿到县城去卖,赚的钱便用来补给寺院开销。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不知不觉,扶缇已渐渐长大成人,可寄禅却是大限将至。
扶缇还记得,寄禅圆寂的那天,浮山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山路被堵得死死的,她都没办法下山去给师父寻一副好棺材。
寄禅走的时候很安详,大约是早就预见了自己的归期。他给寺中弟子最后讲完一堂佛法课,众弟子依次叩首拜别。扶缇在那里站了很久,久到庭院已经空无一人。
佛家讲求缘去则散、随性自然,因而每一任主持圆寂,弟子都不会随行在侧。
可扶缇想,她又不是和尚,才不要遵循那些规矩。她不愿意让师父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她要在这里陪着他,哪怕只是远远看着。
雪花纷纷扬扬地,大地很快覆了一层银白,仿佛将一切重新拨回了原点,天地间茫茫一片,分不清来路和归途。
寄禅似乎感应到了那道伫立着在院落里,瘦削又固执的身影,到底还是睁开了眼睛。
半晌,他轻叹一声;“阿缇。”
熟悉的口吻一响起,扶缇瞬间感觉眼眶一热,她咬着唇瓣,脚下仿佛生了根,挪不动分毫,只能隔着门框,和寄禅遥遥相望。
寄禅微微一笑,仿若当年菩提树下初次捡到她的模样,平静又祥和。可细看之下,到底还是有了些不同之处。
毕竟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草木尚能开花结果,更何况是人。
“阿缇,这世间因果本就有始有终,你我师徒一场,也算了却尘缘,不必过于耽溺。”
她的视线越发模糊,迟来的钝痛开始在心脏蔓延。
“为师修行数年,如今也算得偿所愿,命运本就是因果循环,正如太阳东升西落,死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生。”
扶缇红着眼睛,张了张口,却到底没能说出一句话。她在寺院耳濡目染这么多年,师父言下之意,又岂会不知……说到底也不过是舍不得。
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扶缇自小被寄禅抚养长大,早已将他视作自己唯一的亲人。
人非神明,又岂会真的能那般洒脱地舍弃七情六欲。
她死死攥着手指,指尖几乎掐进掌心里,强撑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不能哭。
不可以哭。
师父会担心。
大限已至,寄禅阖上眼睛,道出此生最后一句话——
“好好活下去。”
嗡咚——
一道浑厚悠扬的钟鼓声响彻天际,那是每一任方丈圆寂时才会自动敲响的飞升钟。
“师父……!”扶缇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她半跪在地上,十几年来,第一次哭的这般撕心裂肺。
大雪还在继续,伴随着凛冽的寒风,簌簌飞旋着飘落,将过往全部埋藏。
……
扶缇收回神思,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远处的天空乌云密布,昭示着不久之后将会有一场大雨到来。
窸窸窣窣——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声音,扶缇握紧玉佩,下意识转过头——
可身后风平浪静,丝毫异样都没有,静谧地仿佛方才的声响只是自己的错觉。
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赵老伯的那番话,她顿时寒毛耸立起来,不敢再犹豫,连忙抬脚朝永宁寺赶去。
大雨很快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裴渡一行人紧赶慢赶,可算是在雨势变大之前寻到了一处落脚地。
那是一座荒废许久的月老祠,最中间的月老雕像布满了灰尘,上面用来祈愿的红线也早已残破不堪,不过雕像面前用来供奉的的碗碟倒是略微干净一些,大概是上一波前来歇脚的过路人打扫的。
贺子慕收回打量的视线,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蒲团,拍打了几下,把其中一个递给温峤:“师姐,坐这个吧。”
温峤依言接过,正要转身递给裴渡,却发现那人早已挨着雕像一侧的圆柱坐了下来,白衣依旧纤尘不染,明明没有用法术,可那些雨滴就像是长了眼睛,半分没有落到他身上。
这一路走来,裴渡虽然言谈举止温和有礼,但通常都是温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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