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意(下)(1 / 2)
侯府花园
每隔十步,有灯笼挂在高处,将湖边的山水树木,染上一层热闹的红。
“八不食”,三个泥金大字,在灯火照耀下熠熠生辉。
石舫之内,每个角落都有四尺余高的铜制乐俑灯,内里用的都是香油,不仅灯火极亮,更无烟灰异味。
整座石舫亮如白昼。
东平侯看着满堂儿女孙辈,再看看身边身体康健的妻子,深觉人生圆满。
孙辈的事情,自有他们的父母操心,做祖父的参详一二也就罢了。日后,他必须慎重的事就一桩,好好挑选,为自己的爱女十娘,选个好儿郎!
日后,他便可以携手妻子,读书作画,焚香调琴,人生再无忧虑了。
蔡令仪搂着小侄女,恍惚间以为自己尚在梦境,这幅全家团圆的图景,她有多少年没见过了?
父母、同辈、晚辈,阖家俱在,欢聚一堂。
蔡令仪扶着案桌,环视一周,虽然她溺水横死,但老天毕竟待她不薄。
时间很晚了,全家依然石舫宴饮,觥筹交错间,每个人都很兴奋,只有小孩子们被各自乳母带走。
小侄女阿绒依依不舍的看着小姑姑,蔡令仪见不得她水汪汪的渴求眼神,马上许诺,改天带她出门玩。
阿绒连连点头,但大人们却在笑,阿绒不明白为什么。
“和乳娘回去吧。”
蔡令仪无视了那些调侃的笑声,她才不是毫无诚信的大人:“小姑姑下次出门,就带阿绒出府,咱们拉钩说好了。”
孩子们都离开了,三郎蔡埏笑道:“十年愈发有做姑姑的样子了。”
“曾子守诺,教养孩子须得如此。何况,岳父为国征战,大胜而还,且灭白高,是本朝第一等大功。小婿为岳父贺!”
或许每个文人都有一颗做将军的心,二姐夫章亮面红耳赤的为岳父敬酒,比他自己打了胜仗都激动。
也不知道教养孩子与为国征战之间有什么关系,蔡令仪眉头微蹙,这位姐夫是不是喝多了
摇摇头,她将目光放在二姐身上,她二姐正紧盯着那个不省心的姐夫。
谁能想到,章亮居然能厥过去,这家伙就会让二姐担心。
不过想想自家四哥,做了一整天的木头人。蔡令仪又觉得,没必要挑剔姐夫,都是伤心人啊。
伤心人章亮为岳父祝酒贺功,三杯酒下肚,他的胆气终于壮起来,鼓足勇气问:“小婿有一事,今日一定要请教岳父。”
霎时,石舫上鸦雀无声,蔡令仪心道,看来大家都知道他要问什么。
蔡墉捏着酒杯,嫌弃的看着妹夫,在心里骂他不会看眼色。
夏氏心里叹气,丈夫就是过于高傲了,她的目光投向舅姑。公爹没有在意这边,婆母却无意似的看了过来,尽管不是看夏氏,她还是觉得很有压力,忍不住在桌下掐了蔡墉。
蔡墉一愣,立即说道:“父母劳累一天,弟弟妹妹今天也劳动了。夜已深了,有什么事不如明天再说。”
章亮打怵这位大舅兄,何况他是晚辈,今天能站在岳父面前发问,实属透支胆量。这会酒气散去,他尴尬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阿亮想问什么,我是知道的。”
出乎预料,作为老父亲的东平侯没有糊弄了事,反而主动提起那个话题。全家的目光都看向了主位,蔡令仪也不例外。
“世间之事,哪里有那么多不可言。今日在宫中,陛下亦教导太子,不欲再有建兴六年之事。”
章亮睁大眼睛,他下意识揉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在发觉自己没有听错之后,他清秀的面庞变得通红,举着酒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最后在石舫正中跪下,深深地朝东平侯行礼,掩面大哭。
蔡歆也几欲落泪,亲自从主位走下来扶起女婿,又对全家道:“陛下仁慈,又提及过往受到惩处的官员,与他们的儿女后嗣,若是受到牵连的,也会将他们的名字撤档。”
当年的逆案爆发,先帝震怒,当年所有受到处罚的官员都被记档,他们的子孙不能为官。
章亮能做官,是因为他的伯父江国公恩荫这个侄子,否则也是白丁。
圣意如此,说明金叶之谶带来的阴霾终于散去,章亮日后会有更好的前程。
笼罩在侯府上空的最大阴云,也轻飘飘地散去了。
可是,乌云真的散尽了吗?
蔡令仪很怀疑。
·
献俘礼后第三天,休沐日。
五更时分,阿池就带着使女,将蔡令仪从床上扶起来净面漱口。
阿池哄着她:“今天府里会来很多客人哦,十娘?十娘快醒醒。”
哄人的阿池面目柔和,像是憨态可掬的小动物,迷迷糊糊的蔡令仪摸摸阿池的头发,给出了注定让她失望的答案:不起来。
“不会有那么多客人。”
蔡令仪迷迷糊糊的反驳,身体软得像丝绢,她不想起床,只想瘫在床上继续睡。
阿池被小主人泼了冷水,却不气馁,努力为自己找论据:“可咱们府上那么大的喜事,怎么也来贺一贺吧。”
是要贺,但父亲昨晚说的那些事,只是皇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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