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2 / 3)
,有嘴欠调皮的男生爱惹她,就说她没有妈妈要,她当时难过极了,哭到放学靳永铖来接她。
她问靳永铖:“爸爸,为什么我没有妈妈?”
那会儿,她不知道这会戳中靳永铖的痛点。
但靳永铖很温柔地抱她在怀中,解释说:“因为你妈妈有更好的选择,她是个很好的人,值得更好的生活。”
随后,又很愧疚地说:“但悯悯别怕,爸爸在呢,爸爸会一直陪着悯悯长大。”
这些年,靳永铖忙工作之余分饰两角,宁愿累着自己,也从没错过郁书悯任何一个重要时刻。他教她功课,教她书画,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要她如名字一样“知书懂礼,悲天悯人”。
他倾尽所有,将她养成温室里的一株花。
爸爸不是有求必应吗。
为什么这次任她哭得多撕心裂肺,都不回应了。
她是在救护车驶往医院的中途醒来的。
但靳永铖早沉睡不醒了。从他在紧要关头把她护在身下,尖锐的玻璃从后背刺入他心脏,一滴滴滚烫的血落在她眼角,他就知道自己要食言了。
白布裹尸,她哭得几乎要昏厥、干呕。
她椎心泣血地喊他,却没有一声回应。
明明该是一个很好的新年的。
为什么要突来横祸夺去她的至亲。
爸爸,
你怎么也骗小孩啊。
这样的隆冬天,躺在里边该有多么冷。
越想,眼泪便又止不住地夺眶而出,她掩面埋在双膝间,泣不成声,单薄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忽然,万籁俱寂中响起渐近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轻叩在她心脏。
她抬头,泪眼朦胧,她第一眼其实并未看清。
只看见高挑修长的黑色身影正迈着沉稳的脚步,走到她面前。
这里是太平间,传为人间鬼界。
她借昏昧的光望向他,声音喑哑:“你是鬼吗,来带走我的?”
那就带她一起走吧。
孤独的往生路,她愿意陪着父亲。
他没有应,先屈膝蹲在她眼前,同她平视。
他身上裹挟着风雪的气息,还有,淡淡的雪松苦味。瞥见她左眼尾的泪光和血迹,他怜惜地抬起右手,温热的指腹轻轻为她拭去泪和血。他腕骨处戴念珠,靠近的刹那,在她的耳畔荡起轻响。
她似着了魔,受到蛊惑般,怔怔地定在那儿。
而他,抬头看了眼亮起红灯的三个字,眸底包含太多复杂的感情,心脏不可避免地抽痛一下。随即他又垂下眸,同郁书悯的目光再度交汇。
那一双深邃寡淡的眼,眼尾稍向下垂,寒意在此间聚拢。偏他对她笑,如春风般的暖意冲淡了眸中的冷冽,她的身影好似住进这双深情眼中。
“我是靳淮铮。”他说,“我来接你回家。”
“靳…淮铮?”这名字念起来颇为耳熟,郁书悯暗忖了片刻,豁然想起,试探性地问他,“小叔叔?”
“嗯。”靳淮铮点点头,视线悄悄描摹她白净脸颊上的每一处伤口,潋滟的眸光里藏着心疼,和感同身受。
他也曾和她一样,在双亲逝去的那一夜,独自一人跪守在死气沉沉的灵堂前。
后来,是靳永铖来陪他。
只是那年陪他守一整夜的人,现如今,也成了躺在里边的人。
他放柔了声音,问她:“这儿太冷了,愿不愿意跟叔叔走?”
也知她心底事,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放心,我会料理好二哥的后事,会陪你送他最后一程。”
郁书悯在犹豫。
她在考虑的同时,又忍不住扭头看身后那扇紧闭的门,像鬼门关的入口,里外是阴阳相隔。
她绝望又无可奈何地垂下眼,眼睫根部被泪洇湿,微弱的灯光似朦胧的迷雾,笼罩下,那眼尾泪痣上晕开的血如盛放的曼珠沙华。
花开忘川彼岸。
生死相隔,永不相见。
她不再说话,不再抗拒,让护士给她处理伤口。
冰凉的药水涂抹过伤痕而带来的刺痛感,也无法在她的眉间激起半点波澜。
几分钟后,护士收整药具,余光不经意撇过靳淮铮垂放在身侧的右手,讶然发现他指关节上也有伤,忙出声询问:“先生,你手上的伤我帮您一并处理了吧。”
郁书悯的注意力被勾了去,瞥一眼,果真看到靳淮铮的指骨擦破皮渗出血,是新伤。
靳淮铮也好似才想起来,但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向护士伸去手,并礼貌地道了声谢,说麻烦她了。
他话落,掀起眼睫去看郁书悯。
小姑娘却像先一步察觉了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移开自己的视线,安静又颓然地站在他身侧。
眼眸向下,无尽的悲恸化作汹涌的浪潮,她的世界陷入荒芜,灵魂徘徊在一年冬,一场雪;一场风暴,一次浩劫。
*
郁书悯跟在靳淮铮身侧,乘电梯离开了太平间。
两位司机伤势亦不轻,经抢救,现躺在重症监护室接受观察。郁书悯途径廊道,将他们家属悲痛欲绝的模样尽收眼底,她心中有一根绷紧的弦倏然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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