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十月的长安天气多变,昨日还大雪纷飞,今日一觉醒来,却是天高云清,大雪止纷。
虞部安排的扫雪人正奋力挥舞着扫帚,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走着,两侧的摊贩生着火,准备出摊的早膳,生意好的店铺已经有人在排队。
安静了一日的朱雀大街逐渐热闹起来。
一向是勋贵们聚集的仁安坊内原是一如既往地安静,直到几声马蹄打破了沉默,好事之人顺势看了过去,却惊讶发现大门紧闭已有两月之久的靖国公府东跨院的小侧门,竟然在今日开了门。
一辆青布马车被悄无声息地驾了出来,几个妈妈丫鬟鱼贯而出,随后一个小女郎被人牵着走了出来。
一顶长至腰间的白纱兜帽把小女郎遮得严严实实,依稀能看到她身穿水碧色的透纱宽袖上衣,胸系蹙金银线二十四片嫩黄色水波祥云裙,行走间,隐隐能看到绣裙下穿着的红色绣鞋上一颗硕大的珍珠,流光溢彩,艳明残雪。
她身侧的夫人上着梅华纹深绿色外裳,下绕折枝花纹大摆裙,并未带着面纱,众人一眼就看出此人就是靖国公家的大夫人。
她们上马车的时候,身后几个侍女腕间各自挎着一个竹篮,上盖红布,隐约可见长长悬挂出来的长香木枝。
“白家都闭门不出两个月了,现在这是打算去上香?”直到白家马车彻底消失在街头,才有人忧心忡忡猜测着,“难道是前线出事了?”
“可别胡说!”常年在靖国公家附近摆摊的人消息最是灵通,稀稀拉拉的眉毛一挑,眼睛朝着客人一扫,“烧香拜佛可不是只求平安。”
众人一惊,随后露出意味深长之色。
说起来,白家三儿两女,两位小娘子中一位最大,一位最小,大的那位如今入了宫,成了昭仪娘娘,小的那位今年也十六了,说起来也是金尊玉贵,水为骨玉为肌的瓷娃娃一个。
二娘子年前及了笄,春初那段时间一开始相亲的人都要踏破门槛了,可随着年前相看的几人相继出事,不是摔断腿,就是花了脸,更有人不小心被踩了子孙根,总之便是没有一个人落得好的,原本炙手可热的小娘子瞬间有了灾星的骂名,热闹一时的白家也逐渐门可罗雀。
八月初,老国公带着两个儿子奉旨带兵收复河东时,靖国公府索性挂了牌,谢绝拜访,杜绝了一切流言蜚语。
“要我说还是白家煞气太重了。”穿着短打麻衣的年轻人捧着羊肉索饼悠悠然说着,“一门三个将军,杀太多人了呐,这是报应到小娘子身上了呢。”
“说不定呢,听说老将军先前可是干过不正当的买卖,谁知道是不是杀过很多人。”
“不过若是白家真的出事了,这一门孤寡可就……”
“胡言乱语,狗屁不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瞧着是有人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角落里有人噌着一下站了起来,目光扫视众人,冷笑一声,“和你吃一个锅里的饭,我都嫌晦气。”
那人是个暴脾气的,扔了几个铜板,饭也不吃人就头也不回走了。
“哎,你谁啊!”短打麻衣的年轻人想要冲上去理论,却被旁人拦下。
这边起了风波,另一边,人群中有人盯着马车离去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马车上,白家二娘子白淼淼正趴在高高的隐囊上睡得小脸红扑扑,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瞧着睡得正香。
“这一大清早何必把二娘子也叫来。”一侧的桂妈妈心疼地替人掖了掖被子,低声说道,“这两个月可把二娘小脸都熬瘦了,郎主见了又该心疼了。”
白夫人仔细检查着篓子里的香烛贡品,眸光扫过二娘睡得天真的模样,无奈说道:“是她昨夜自己听到消息才一大早赶来的,也该让她见见风波了,要知家中风光都是父兄拼出来的。”
桂妈妈连连叹气:“连着宫里都一个多月没收到前线消息,您说,不会是……”
白夫人沉默,嘴角紧抿。
“呸呸,是我胡说的。”桂妈妈见状连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定是忙忘记了。”
白夫人摸着竹篮上的红布,嘴里念了一句佛号。
“既然都出门了,这次也索性请大师给二娘看看,这相看接二连三出了事,也是奇怪。”桂妈妈岔开话题,“长安流言蜚语,二娘都许久没出门了,孤零零的一个人顽,看着都心疼。”
白夫人重新盖上红布,话锋一转,压低声音,忧心说道:“听说半月前和淼淼相看的永济伯爵府的那个陈路,前几天一大早竟骑着马掉进冰窟里了,捞上来的时候差点就不行了。”
“那二流子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十有八九就是从平康坊狎妓回来,醉酒骑马这才出事的,如今竟赖到我们二娘身上,当真是好笑!”桂妈妈冷笑一声,“国公爷不过一月没了消息,淑妃娘娘就敢香的臭的都往我们身上推,这种人出事了也是活该,若非二娘拦着我们,我定要痛打那登徒子一顿的。”
白夫人自然也是如此想,可和二娘相看的人确实是接二连三出事,实在是忍不住心忧,欲言又止:“这些相看风波我自然不担心,只是怕,有人要拿我儿的姻缘做筏子。”
桂妈妈闻言半晌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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