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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自然是绝不想同独孤及信再有牵扯的,可如今走到这般地步,哪怕是硬着头皮也须走这一遭了。

云枝对他的记忆,其实并未随着时间推移有所淡漠,儿时是极喜欢黏着府上的师兄弟们的。独孤及信大她许多,又是众人的大师兄,向来是独来独往,性格其实有些孤僻,远不如王舒温容易亲近。

可他饱谙经史,文采斐然,连身为详文殿大学士的阿爷对他都是赞不绝口,在众人之中实在出众,云枝自然会时常注意到他。

那时候仗着年龄小,府上的人对她自然是疼惜有加。独孤及信虽常常对旁人冷言冷语,云枝却能感受到他对自己有明显的偏疼。只是那日子久了,又曾亲眼见过阿爷如何同他断绝生徒关系,她不知那偏疼还能剩下几分。

或许早就当自己是个陌生之人了罢。

直到已经坐在王府之内,云枝仍旧感觉极不真实,她心中惴惴,甚至不知见他之后要如何开口。

事情却也并未如她想象中顺利,哪怕进了王府,可既然他无心见面,自然还有一百种方法可以磋磨她。

云枝足等到了二更天,远远已经能听到远处打更人颤颤巍巍的喊着“关门关窗,防偷防盗”,梆子敲了几下渐渐远去了。

不过是惩罚当年阿爷将他赶出师门,给她一点小小颜色罢了。

冷板凳她自然是坐得住的。

云枝的心从未有这样定过,她非要见上他这一面,虽然等来得很可能是他的羞辱或是嘲讽。

嘲讽阿爷沦落至此,竟然要靠着他这个已经被赶出师门的徒弟,嘲讽风水轮流转,报应不爽云云。

云枝想着,这般羞辱她皆能代父接受。

只怕她肯,那人却瞧不上。

只是她并未察觉,漏窗之后摆着漆木双面彩围屏,自她来后,围屏后那烛火便忽明忽灭。

云枝早忘了时辰早晚,等得双腿已然僵直,她轻转身子挪到另一处,只这样简单一个动作都费了些神。

云枝俯身握拳,在小腿上捶打两下,却见视线里忽而出现一陌生皂靴。

她愣了下,缓缓抬眼瞧他,“——临南王。”

他离得极近,简直呼吸相闻。

云枝及笄后,已很久不曾同他这般接近,一时不知要如何处理才好。

身后便是方才一直坐着的圈椅,面前是他冷漠的一张脸,简直避无可避。

彼此僵持了好一会儿,“临南……”

“怎的,不叫我‘阿兄’了。”

云枝看他脸上的表情,那般平静无波,叫人猜不出他是不是在戏弄人。

还是真的想要听这一句“阿兄”了。

云枝感觉到他正盯着自己的嘴唇,那里立刻火一般灼烧起来,她嗫嚅下轻轻唤他一句,“阿兄——”

不知这般能不能叫他满意,可他的视线却不曾偏去别处。

“何事?”

“是我阿爷,王爷应当也听说那‘升溢粮案’,实则他并未参与此案,是……是梁……”

临南王挑了挑右眉,“如何,到这时,你仍旧舍不得供出他?”

他语气越发冷了下来,似乎不想多谈,转身便要离开。

“不是!”

云枝情急,“官家圣明,梁王如何自有决断,我只是不知这时候提起旁人,会不会叫你觉得是在推卸责任。”

他果然被“旁人”二字取悦到。

却丝毫不肯在她面前表现分毫,云枝不知他心中所想,禁不住垂下泪来,“阿爷对梁王多番劝导,不论阿兄相不相信,此事确实同阿爷无关。”

“戚如敏好生双标,”他寻到云枝话中错处,“梁王私吞‘升溢粮’便‘多番劝导’,直至将他自己都拖下水。”

临南王的眼神仿佛沁着无尽寒意,“对我这小小郡公之子,便是连番羞辱赶出师门,如今还要让我这断绝联系的前弟子来相助,娘子是否觉得,临南王府的大门,确实比梁王府好进多了?”

云枝眼角红红,脸颊上还沾着几滴未来得及滚落的泪珠。

“你出征临南归于二王他纵然心有不愿,可此事兹事体大,绝非个人恩怨所能左右,他也盼你平安归来……”

临南王静静听她娓娓道来,仿佛这才能纾解这多年来郁结心中的怨气。

“他去信十余封,只是见你不曾回应才作罢,之后又出现了中书舍人唐元令一事,好友冻死才是叫我阿爷震怒的原因。”

十余封书信,言辞激烈,他一个字都不会忘记。

他在前方冲锋陷阵,后方的恩师却因个人恩怨,指责他不与梁王并肩去横扫西旗,转而跑到临南相助二王。

“阿爷并非偏颇之人,阿兄应当知晓得。”

云枝只看他踅身回到了座位上,翻开手边一不知何时放于此处的文集,疲惫得揉了揉眉心,无谓提上一句,“是不是偏颇之人,你应当心中有数。”

走到如今这步,不知戚如敏是否得偿所愿。

他赢了梁王,彻彻底底,从根本上赢了。

云枝知道二人成见之深,不可能靠今日的三言两语便能改变,她轻轻跪于这人脚边,“求阿兄高抬贵手,饶了阿爷一命。”

这样娇美的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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