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第五十五章 Nature的一角(2 / 2)

加入书签

总是有歌颂苦难的后人说,苦难使他的灵魂得到了沉淀和升华,他后期的思想开始向着“更宽广的人生苦难”转向,向“儒释道”思想深挖。——其实他并没有完全解脱,他只是,也只能向“命运”低头。

因为他并不明白,即使是这样充满灵性和才华的上天的宠儿,即使经历了如此大风波还活下来,被家人(弟弟)太后全力怜惜和保护能够全身而退的人类社会中的宠儿,也还是不明白。

人性。Nature。

因言获罪。他的言论有罪吗?仅仅是因为冒犯了君主的权威?怕不是吧。御史台的那些非要治他于死地的,掌握了“发言权”的人,为什么非要将沸反的舆论炒扬到天上呢?毕竟,即使他真的在等级制度的社会结构下,犯了“犯上”的罪名,按照法律机构大理寺的判决,也只不过是“徒二年”的刑期。是什么,让一个舆论监察机构,可以把一个原本三年有期徒刑的罪,非要推到“死刑立即执行”的程度呢?

这就是复杂的Nature。当平常没有撕破脸,处于利维坦弹压的暂时的“和平”时期之时,人为了维持损失最小,保持和平。可是和平的状态一旦打破,进入“仇恨”的状态,那就是非要置对方于死地不可了,因为仇恨的种子一旦播下,就很难消弭,你无法将安全的希望押在对方热爱和平而“主动放弃”复仇,人会更倾向与选择让对手“无力”向你复仇。

战争为什么和这种单方面的打击不同呢?因为这种借由舆论的迫害行为,是借由国家机器进行的,并不动用发起者很大的精力。而战争是两个国家机器对等的较量,很快,卷入其中的所有个体都会体会到国家层面的“精疲力尽”,当双方都“无力复仇”时,战争就到了转折或终结的时刻。

人性中的阴影,战争和迫害、仇恨和破坏的魔鬼永远不会消失,只能等待它们把人和人类社会折腾得精疲力竭,在伤痛和短缺中,度过短暂的和平区。

权力。Power。

苏轼还有一个他不能说出口,也无法摆脱的枷锁,那就是宋神宗自己下场参与了这场撕逼。无论宋神宗的动机是什么,□□的权威被冒犯、出于对苏轼的继父式嫉妒(坊间有传苏轼和太后的绯闻)、出于一个掌握权力者想要探知自己权力界限的试探(从宋神宗的政治志向看,他是个不安份的),他是下场撕了的,而且明显有亲自下场踩的现象。

但是从那时的社会道德来说,苏轼不能反抗。因为“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在等级制度下,当上位者对下位者行使权威,下位者只能像承受自然灾害一样接受,因为在道义上和法律上都没有反抗的余地。——可谁的心中没有反抗的念头?谁在心中没有不平的呐喊?偏偏叫你生在这个社会体系之中,才华还是如此夺目,如果你不服从它,没有这么大的成就和前途;如果你服从它,也不过是屈膝折股的“云淡风轻”。

人类,没有谁的天性可以发展的很好。没有一株树可以保住它所有的枝条。

可是那倾轧的种子已经种下了,这只是一个缩影,宋亡于党政,此言不假。

******

梅司因为跟随司马光上书求情,而被罚熟铜十斤。

他的仕途仍然不顺,但是这一次,他的内心却感到了无比的清明——这与民无利于国无功的几句诗歌的争论,居然掀起如此轩然大波,集中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说本来这几句诗原就没有那么深的政治意图,只不过是随性而发,随见闻而录;即便是真的抨击了青苗法,那又怎么样?改革必有争议,围绕着一件事,必有无数的口舌,还不准别人说两句了是怎么着?

整个朝堂沸反盈天,没有一个人真正关注,青苗法是不是有所说的问题,它的发起者没有修订它的弊端,反而所有的舆论都被调集,来打击假想中反对自己的“朋党”。

这与他在后宫中经历的争斗,不过是换了一个场合、换了一个社会背景,发生同构的人类内部倾轧争斗的手性模型罢了——内耗竞争是人类的本性(nature),和被扔在舆论中央的这件事情到底有利有弊、是非对错甚至都没有关系,就像一个充满斗鱼的池塘,那件事情不过是一块投入其中的石头,只要一个动荡,人类就发挥阴影里撕咬的本性,你死我活起来。

越发地回望历史,就越发发现,人类从来不能从任何错误中吸取教训。人类的愚蠢,从来只是重复,从未有改进。梅司自嘲地笑笑,发出和克军曾经一样的感叹:“你们陆猿,真好玩。”

对于这样的人类,他能做什么呢?

做我能做的。

既然来到了湖州,他于是探访当年为真宗时丞相王旦儿子种痘的名医,继续改良精进种痘技术,开始在平民中推广人痘术。立下了从医不从相的家训。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