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凉州烟交织 城下没全师(1 / 3)
永昌坊中一户普通的四合庭院,厨房里流娘认真地在炝着扁豆,酱油浇在铁锅上嘶嘶作响,香味屋外头都闻得见。院中桌上已经整整齐齐地摆好了三个冒尖的大碗,一碗腌芥菜蒸豆瓣,一碗香干拌椿,一碗蒜炒空心菜。旁边小木桶里的饭冒着热气,一半白米一半糙米,红白剔透。
只听街门一响、脚步轻快,流娘回过头去,梅司站在她身后看向锅里,“嗯,好香啊”,两只手藏在身后。流娘眼睛一亮,踮起脚来拍手:“有肉!今天有什么好事情?”
忙活一阵,菜肴摆齐。梅司正席祭了祭,接过流娘递过来盛好的饭碗,“多谢娘子”,端坐着认真地吃起来,仿佛在完成什么仪式。流娘举着筷子端着碗,观察了他一会儿,犹豫要不要学他呢?梅司看了她一眼,轻轻放下碗,摆正筷子,忍着笑道:“我在国子监多年来习惯这样了,娘子不用顾虑。”流娘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然后擓了一大块芥菜豆瓣到碗里,就着糙米饭大口嚼起来。她吃得极香,转眼碗中白饭已下去大半,吃肉的时候她倒是拈起薄薄的一片,似乎兴味索然,好久不肯往嘴里塞。
“小的时候,家里人不许我吃太多肉,我就特别盼望吃,盼望到口水都下来了。突然有一天特意让我吃肉,我吃到嘴里眼泪都出来了——那肉里没有加盐。从那以后我就不太相信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了,——夫君,什么事情?”
梅司无奈笑笑,放下碗筷:“娘子家教见微知著。我有好消息,约定的货物谈妥了,总算了了一桩心事;只是,要我亲自押运,快马加鞭来回月半,要与娘子分离。。”
流娘道:“一个半月也不算长——可是要去河西?”梅司点头。
流娘想了想:“我知道了,有个条件。”她把腕上一支细细的银环褪下来,套到梅司左臂上,“带着这个,不许拿下来,保平安。”
梅司握住她的手:“好。我还有几句话,银钱放在床头的匣子里,铜钱三十贯、碎银二十两,日常用应当够了,还有三百两纹银在床底下应急;柴米油盐我都买齐了,房东的柴大娘也打好了招呼。这次来不及拜见长辈、我在东京又没有亲眷,你孤身一人总是不便,我托孟元敬兄,每逢旬假过来看一眼,他之前登门几次你也熟悉,平常招待即可,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可以托他或者孟嫂子办。”梅司说完仍看着她。
“好。——还有什么?”
梅司自嘲地摇摇头,笑道:“没有了……”
“嗯?是不是我,不够伤心?”流娘露出一个不依不饶的笑,一只手覆在梅司胸膛中间,勾着小指慢慢向下划去,“要是我不愿意,你就不走了么?”她歪着头,眼波上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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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声茅店月,天还没有亮,行李摆在桌上。流娘揉着眼睛支起身,将行之人已是一身齐整。她光着脚跳下地来,梅司感到她的目光抚摸着他的脸、他瘦硬而雅清的骨骼,仿佛是风抚在一颗高高的青松上,她突然笑了:“佳人盛时,譬如朝露,如梦如电。”(流娘提醒自己梅司是朝露、非我族类)她松开了手,梅司感到她的手指一个一个从手心离去,心中没来由地一坠。他在仆从幽弱的灯火中跨上马,从刚刚清醒的东京,往朔风卷地的河西。
梅司在马上颠簸,从东京车水马龙初升的朝日到大漠草黄的夕阳。
——九月的河西已是莽莽黄草入天!
马蹄卷起茫茫沙尘,骐骥千八百匹像一大团快速飘过的云,在金黄的草场上踏起飞舞的白茅花,闪烁着、锐不可当地朝凉、兰二州边界奔去。沿途的马倌竖着长长的套马杆,骄傲地,看着匹匹精壮的河曲良马在眼前像奔腾的暗浪一般快速推过,马蹄斜影如飞轮过栅在草上穿梭。远远地,白马一匹昂扬而来,申昌遇意气风发,只待此日。
“少主!”马倌马上拜道,“前面传来消息了,梅公子的辎重车队就在二里外白石滩等待,车辙很深,必是满载!”
“梅兄果然言而有信。正有马奶酒,接风洗尘!”申昌遇大笑,策马而前。
在他们不注意的金草海中,一张黑瘦的脸,眼睛闪闪发光。等二人俱走远,他系红布条于怀中雄鹰腿上、朝天一掷,雄鹰凌空翻身,朝着六谷部吐蕃大营直飞而去!
鹰击长空,百里高瞻远瞩,金黄的草场上渐渐出现丛丛人马黑点,雄鹰收翅一个猛子扎下去,利爪落在一只筋肉虬实的黝黑臂膀上。折逋阿磨花解下鹰腿上布条,一众长老围上来,言语纷纷:“阿喻丹回信,红的!”“汉人真的买弓屯马,贪心不足、要害我们吐蕃了!”“葛支大人,快决定吧!等他们交了火药就晚了!”“是啊,六谷部全听大人吩咐!”“三青女人不是也说好了会帮我们的吗?就按她们说的,她们去啃申昌遇这块硬骨头,咱们去跟申师厚这条老狗算账!”
折逋阿磨花眉头紧拧,隐隐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轰”!凉兰交界处突然传来地崩山裂的巨大爆炸声!
“三青动手了!若是叫申昌遇知道我们与三青有联系,他必会回来报复的!”巫师拽住折逋阿磨花的马缰,凄声道,“葛支大人,如今是刀出鞘弓满弦,纵是想回头,也不、能、了、啊!”折逋阿磨花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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