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子(1 / 2)
狱中灯火昏暗。
唐匡民只见一点红、一点白,红的是炭火,白的是漏进来的一线光。
角落里一个瘦削的书吏,他连眼神都没递过去,更不用说细细打量一番,发现什么端倪。
他看着整个人垂挂在木桩上的沈昌,拧着眉头对其他人道:“你们都出去,卫卿留下便好。”
谢景明吊着的一口气松下来,随着其他人一同退下。
内侍监陈德和另外两名侍卫都得守着,以免唐匡民在这个小地方受到什么伤害。
化身书吏的谢景明,行了个揖礼,就要退下。
“慢着。”陈德将他喊住。
握着纸张的手微收紧,谢景明维持垂首,只让对方看到自己头顶幞头的姿态,躬腰压低声音,唯唯诺诺问道:“不知还有何事需要小的?”
陈德踱着不疾不徐的脚步,走到他跟前,将什么东西放到他捧着的纸张上。
“拿好这小玩意儿,把嘴给咱闭紧了。”他俯身在他耳边说道,“今日没人到这个房里来,明白没有?”
谢景明装作惶恐点头,把腰和头垂得更厉害:“是、是。”
陈德将手收回,看着昏黑灯火之下的小片黑皮肤,把视线收回,挥挥手。
“赶紧走吧。”
“是。”
作为被对方驱赶的对象,谢景明顺理成章行揖礼离开大理寺狱。
他将纸上的小金子收起来,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顺着唐匡民来时路,在荷塘边上净手洗脸,收拾好形容,才躲开人群绕回屋里,换上朝服离开大理寺。
靠着两条腿走到潘楼,天色已逐渐西斜。
细雨飘了大半日,这时才收住,吝啬露出几丝光,勉强照亮天地。
二层临窗雅间,有半扇窗缓缓推开,露出一张白皙娇媚的脸,朝收伞的他轻点头,又重新阖上,仿佛只是室内闷了,透上一口气般。
谢景明接到暗示,顺着上楼,左右看过无人监看,便推门进去。
长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混了进来,正坐在一旁,和齐光他们几个凑一处胡塞海吃。
见自家侍郎丢了个眼神过去,他赶紧将大猪肘子放下,双手垂立,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往门口一靠,和长武一起把门守好。
即墨兰斜倚窗边,手中把玩着一个玉质小物件,对他道:“年纪轻轻,整日板着一张脸作甚,这里是我的地方,你怕什么。”
自己的地方若是还不安全,那就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了。
谢景明没有反驳,只从怀里拿出白瓷瓶,还给即墨兰:“多谢墨兰先生。”
瓷瓶端正放在桌案上,徐徐推到某个年华逝去的老男人跟前。
老男人嘀咕着收回自己的药:“你小子比小时候更不可爱,真不知道三娘到底喜欢你什么。”
小小一团时就是块温玉,不软也不糯,小大人似的稳重能忍,摔一跤都不会哭,被逗弄也不恼怒;多年不见,成了一块冷硬岩石,锤子砸都裂不开一条缝。
三娘抬脚踹他,眼神警告。
即墨兰住嘴,生出一种“女大不中留”、“她爱他不爱我”的悲凉老父亲心境。
有点心酸。
她打量着他的情况,眼神并没有因即墨兰的调侃而收敛,甚至俯身探过桌案,侧头去看他的脖子。
谢景明无端有些紧张,放在膝盖上的手都收紧,紧紧扣着骨头,将朝服都弄皱巴。
他可以清楚感觉到小娘子探身过来时,身上带着的清浅香气,以及一点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脖颈处,让他僵立着,连躲闪都忘记了。
“你——”洛怀珠看着他蓦然泛起红的脖子,伸手按了一下一道红肿的划痕,“不疼吗?”
柔软的微温指腹,比他脖子跃跃跳动的脉络还要烫人。
他被烫得往后躲了一下,没留神座下杌子,将其带翻都没有发觉,还差点儿将自己绊了,又慌里慌忙把杌子稳住,大拇指却无意纠缠了衣裳下摆,扯得衣裳凌乱一片。
即墨兰举起白玉杯,刚送到唇边,还没呷上一口,就被变故引走,停下动作,好好欣赏一番。
啧,世间事世间人,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背后长文长武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不要向前扶他们侍郎一把。
这等情形,他们从来没遇到过啊。
好在,洛怀珠从茶案旁绕过去,抓住谢景明的手,把人稳住,才让他们不必艰难抉择。
“很痛吗?”洛怀珠一时没想到别的地方,只以为自己用力太大,把人弄疼了,“屏风有药,我帮你涂涂。”
谢景明捂着脖子,刚开口要拒绝,即墨兰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悠悠开口。
“去吧,顺道换一身衣裳。沈妄川和云舒郡主等会儿也来,你想让他们担心?”
看对方动作,他就知道手臂肯定伤得不轻。唔……胸前估计也有伤,也不清楚他下个药怎么就把自己伤到,但当时情形定然不太好。
另两个小年轻亦是聪明人,注定瞒不过,倒不如处理好让对方少担心些。
屏风后有一张贵妃榻,洛怀珠把人按下,从旁边的箱子里翻出来消肿的药,让对方把衣服拉下,好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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