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1 / 2)
地面水洼映着浅淡孤月,将两道黑影收入。
雨后静夜,热闹喧嚣隔着一条长街传来,朦朦胧胧的,似是展开一层轻纱幔帐阻挡。
墙垣一旁垂柳静默着,让东南方向滚来的一阵风在绿叶之间搅动,流水一般,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夏夜的风,有路边白杨垂柳的味道,有远山翻越城墙送来的林木混杂泥腥的气息,也有一街之隔,带着柴火焦味的人间烟火气。
阿浮他们三人垂首蹙眉,不敢乱动。
清风拂动洛怀珠胭脂红的襦裙,素白披帛卷起飞舞。
她缓缓转身,脸上笑意未散:“云舒郡主乃性情中人,直爽大方,三娘倒是与她有些相见恨晚。”
沈昌脸上挂着和蔼的一层皮子,笑道:“如此。”
“自然。”洛怀珠望了一眼天边浅浅的月,笑道,“阿舅可曾用过饭?戌时将至,不知郎君是否在等候,我先回院子了。”
她福身行礼,朝沈昌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昌一动,她便提起裙摆往里走去。
二人于回廊分两边走去,随着微红灯盏撞入黑暗之中。
回到院子,沈妄川支走书童,阿浮才长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
沈妄川看向她:“发生什么事情了?”
院门外还有护卫守着,阿浮只得低声把今日的事情简要说一遍。
她觉得怀珠阿姊真是厉害,每日悬崖上头走蚕丝一般,还能面不改色,嫣然浅笑待之。
听完此话,沈妄川张嘴想要说“此行太冒险了”,可转念一想,他们本来就是走在刀尖之上,何时何事不危险,便又闭上嘴巴。
嗫嚅片刻,见洛怀珠已然卸去妆容,才道一句:“万事小心。”
洛怀珠忽地听到这么几个字,有些莫名,片刻才明白他是在回应方才阿浮所言,浅笑点头。
“多谢,我晓得。”
她让阿浮带上寝衣,前去耳房沐浴更衣。
沈妄川避嫌,跑到里间卧榻坐下,随手拿了本书看着。
书上方正墨字,半个也没有入眼。
啪——
书被丢到案桌上,震得桌上莲花铜盏烛台微微震动,洒落烛花。
沈昌理了理褶皱起来的袖子,指着桌上摆好的笔墨纸砚,道:“查到什么,都画出来。”
一身皂衣的护卫恭敬行礼,后退两步,坐到桌前画了半个时辰。
沈昌细细看过,问了一堆问题,让护卫点头摇头回应。
“这么说来,江南的确有一个叫洛怀珠的人在山间庙宇养病多年,五年前才让即墨兰带走。”他屈指敲着桌面,“莫非洛怀珠便是即墨兰故去阿姊的遗腹女?”
他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
不对。
又似乎一切都能对上。
这种直觉和线索完全对不上的感觉,让沈昌隐隐觉得身上发冷。
他如今竟分不清,洛怀珠与林韫,到底有什么区别。
明明是性情与样貌都截然不同的两人呐。
沈昌慢慢把眼睛睁开,挥手让护卫先行退下,自己将那些纸全部烧掉。
他看着火舌把东西全部吞噬,把杯盏中的茶全部泼下去,才起身往外走去。
夜风从窗缝溜进,吹走火盆上层灰烬,露出几片泛黄烧焦的纸张。
窗外有黑影从缝隙间滑进来,伸出一只手,将火盆中残存的几片纸张捡走,又顺着窗缝出去。
如风吹过,了无痕迹。
这些,沈昌都不知。
他离开院子后,暗中护他的几个护卫也跟着离开,只留下两人看着院子。
两双眼睛,不在高处,总归看不全四面八方。
沈昌此时已到王夫人住的院子里。
院子全是草地,除去一架秋千,空旷寂寥得只剩下几间屋子。
王夫人一身雪青襦裙,头上只用一根木簪梳着一个高髻,她许是刚跑完歇下,不施粉黛的脸庞汗珠点点,发髻也歪斜到一边,碎发贴在脸颊两边。
她是狼狈的,可也是美的。
岁月给她的眼角、脸颊带去几丝皱纹,却并不增添老气。
她不过是像一块木头、一具木偶,失去生气,死气沉沉缠满身。
沈昌背着手,缓步走到王夫人面前,低头看她:“卿卿。”①
王夫人眼神虚虚,不知落处,对方所言,似乎并没有听到。
沈昌瞧她模样,从怀中掏出锦帕,替她擦去脸上汗珠与沾惹的草屑,再把散落秀发重新挽到她耳后。
他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看得伺候的两个侍女眼睛通红。
“卿卿。”沈昌蹲在她面前,握住她微凉的手,慢慢搓热,“你快点好起来陪陪我罢。你这般模样,真令我心碎如死。”
王夫人毫无所动,依旧眼神空虚。
他自顾说了一阵体己话,听得侍女背过身去偷偷哭泣。
“好了。”沈昌终于休罢,起身捶捶腿,抱起轻飘飘的王夫人,“我不啰嗦了,我送你去歇息。”
他将王夫人放到床上,拉过被子替她盖好,安抚她,让她闭上眼睛。
做完这些事情,他才退出门外,问两个陪嫁多年,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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