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1 / 2)
入画的哭喊那般真实,惜春顿时忘了自己身处梦境,满心既痛且悔,整个身子挡在入画面前,拼尽全力冲那陶二哥面上打去:“走开,不许碰她!不许碰她——”
“惜春,醒醒!惜春!”
忽然有一道声音从天外传来,眼前的陶二哥、入画等人倏忽如飞烟般散去,惜春在清原的呼唤下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身处画中的屋舍内,清原不知什么时候在屋子的床上摆了水蓝色的纱帐和棉垫。
她茫然眨眨眼,只觉脸上冰凉,睫毛也湿黏黏的一片。
见她终于醒来,清原松了口气,放开她乱打的双手,解释说那啸西风刚刚来过,二人打斗时不慎漏下一枚梦魇妖灵,那妖灵还没结成妖丹,气息低微,因此没被啸西风吞下,也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梦魇妖灵会诱使人做噩梦,除此之外别无大害,正巧落进画里,教你碰上了。此事是我疏忽,现下我已将那妖灵斩了……”清原说着,却发现惜春只盯着指上的湿痕,眼神空洞,似乎全然没有在听他说话。
他心头一紧,立刻用神识去看她体内的孽果,那处果然被梦境刺激,膨大了近乎一倍,赫然长成了她的心魔。
“你梦到什么了,惜春?”他轻声问道。
惜春呆呆地看着他,把梦中的情景一五一十跟他说了。说到入画被几次转卖时,她下意识打了个冷颤,清原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桃花木的清香萦绕周身,惜春被他温柔地顺着耳畔汗湿的碎发,听他低声哄道:“这不怪你。”
她却抹了把眼睛,嘲讽而坚决地摇了摇头。
“你不用安慰我。”惜春说,与他的怀抱拉开一段距离,强忍着一滴眼泪也没有再落下来。
她厌恶这些眼泪,事情是她自己做下的,现在却要流泪,她自己都觉着虚伪。
“抛弃入画的是我,害她沦落至此的是我,她怎么会不怪我?她亲口说了怪我……”
再说多少遍那是噩梦已然没有意义,清原看着她自厌到偏执的眼神,半强硬地捧起她的小脸。
“世道虽乱,入画未必就会落到那种境地。若你实在放心不下,我们这就回金陵,我帮你去查她的下落,如何?”
乱世之中找一个同亲故疏远的丫鬟,就如同大海捞针,希望何其渺茫,因此惜春从前甚至没敢奢望能与入画重逢。
但若有清原相助……惜春想起他的诸多神通和手段,心里终于有了些光亮:“真的?此事还有挽回的机会?”
“当然。”
清原怜惜地摸着她微肿的眼角,看她逐渐回神,呼吸急促起来,显然释然之下又是想哭,却自己生生硬忍着,不由说道:“想哭就哭出来吧,我不笑话你。”
惜春却没怕他笑话,她避开他疼惜的目光,自暴自弃道:“我、我不能哭,我不配哭。做错的人是我,我怎么能哭呢?”
在赶走入画的时候她都没有哭,如今入画不知身在何方、是生是死,而她侥幸遇到了清原,还被他带上了仙途,她有什么脸哭?
她越是这样钻牛角尖,心魔便越盛。清原叹了口气,重又把她抱入怀里。
“你如今修炼不辍,对天道也应有所悟。”
“所谓天道无情,尚且万事给人留一线生机。你只是做了那么一件事,如今后悔了而已,怎么就连哭都不配了?”
他在她耳边的声音第一次这般轻柔,即使这个时候,他也没说她错,只是由着她后悔。
惜春却已经不会梗着脖子反问“我有什么错”了,她再不复当时嘴硬,脸蛋埋在他温暖厚实的肩窝,仍是没有放声,却有大颗大颗滚烫热泪成串地滚出,默默渗进他如流云般纤尘不染的天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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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噩梦惊醒后,惜春横竖也再难睡着,两人说走就走,干脆连夜从客栈收拾了行李。
晨光熹微时,清原带她缩地到了金陵,直奔当年替宁国府卖人的牙行。不过一年,那牙行已经败落,主事的人牙子还在安眠,冷不丁被清原从被窝里揪起来,吓得只不断求饶打滚。
对于这种体内满是孽果的凡人,清原知道他不会好好答话,于是连问话都省了,直接朝他眉心一点,就开始翻他过往的所有记忆。
从他的记忆中,惜春认出入画的去向是城南孙家。她带发修行时曾在城南做过法事,知道孙家算个清正的大族,不禁心头一喜,央着清原立刻带她去了城南,却又发现孙家原本的府邸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听孙家的邻居说,去岁孙家少爷被流匪所伤,几日后竟不治身亡,孙家老爷晚年痛失爱子,万念俱灰之下也没了。
孙家家产就此被亲族瓜分,这处院子也被争来抢去,有族人实在抢不到房产地契,也不想便宜别人,竟在夜里偷放了一把火——所幸没伤到什么人,因为孙家原来的丫鬟下人们已经被抢完了。
入画新进府不久,邻居们对一个安静的小丫鬟没什么印象,被问起时皆是摇头。
问完最后一户与孙家相熟的妇人,依旧毫无所获,惜春无力地闭起眼。
这妇人见过尼姑打扮的惜春,但此时她一身西域长裙,发间许多宝石点缀,漂亮得扎人眼睛,妇人丝毫没认出来她,还以为她是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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