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1 / 2)
这日早春寒气消退,迎春在司棋、绣橘的陪伴搀扶下在装点一新的府内散步。
行至一处池塘边时有暖风浮动,司棋返回主院去取件薄披风,迎春三月的孕肚在身,又不能久立,于是便坐在水边栏杆上等。
绣橘在不远处为她扑一只斑斓的蝴蝶,那蝴蝶飞得刁钻,她几次都扑不到,变得有些气急败坏,迎春看着她跟一只蝴蝶斗智斗勇,被逗得笑起来,身子微微后仰。
“夫人小心,此处栏杆危险,可别翻到水里去。”
一道声音忽然传来,迎春一惊,防备地护住微凸的小腹,抬头看去,来人却是一位唇红齿白、极其美貌的丫鬟,正对她露出关切的神情。
“此处栏杆临水,不甚牢固,夫人又怀有身孕……奴婢只是想来提醒一二,惊扰了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那丫鬟无辜地解释道,末了又主动交代自己的身份,迎春这才知道她叫做任红,很早就住在府里了,所以才对这小小的栏杆都如此熟悉。
“真是多谢你了,任红姑娘。”她忙站起身,离栏杆远了些,感激不尽地道:“姑娘是一片好心,我又不是那般不识好歹的人,怎会罚你。”
好天真的一只兔子,真好摆布。任红看着她纯真无邪的眼眸,近乎可惜地想道,若自己是个小厮多好,攀附这位夫人一定比攀附富察大人容易上百倍。
她低下头,避开夫人真挚的对视,目光落在她华贵干净的衣角,继续按计划开口。
“奴婢好容易碰见夫人一回,有些话不得不说,还请夫人见谅奴婢多嘴……”
“如今夫人怀有身孕,富察大人仍住在主院,似是打定主意要抬举夫人的陪嫁丫鬟。奴婢斗胆一猜,被选中的应该是司棋姑娘吧?”
任红自诩斗胆,脸上的表情却是一派胸有成竹。迎春愣愣地望着这个口若悬河的陌生美人,一开始竟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所谓“抬举”、“选中”等语,其实意指给傅恒的通房侍妾——好一会之后,迎春才反应过来。
她将查出身孕后这三月仔仔细细回想一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任红的观察十分敏锐,每一句话听上去都那么有道理。
可是那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重锤敲上迎春的心口,引起一阵钝钝的疼。
最近她的日子实在过得太好。
各种衣物首饰、所需用度源源不断从宫中和府库送来,厨房的饭菜永远精致美味合她心意,傅恒也抽出许多空来陪她,同她对弈、聊天,带她散步,督促她补身,为她针灸,按摩消肿……
迎春沉浸在温柔乡里,幸福得晕了头,竟没考虑过一般夫人在怀孕初期就要安排妥当的事。
——她忘了给傅恒准备一个通房丫鬟!
“……你是说,春和准备让司棋做通房?”她闭了闭眼,掩下眸中愈发浓重的水汽,却仍掩饰不住语气中的吃惊与痛楚:“可是,春和他、他没跟我提过。”
闻言,任红也有些惊讶。
出嫁女子所带的陪嫁丫鬟,本就该给老爷做通房,京城里也有老爷不跟夫人打招呼就纳了,这没什么大错;
但富察大人看着不像莽撞人,他对迎春这个正妻是有情意在的,大概不会说都不说一声,就要纳她的丫鬟为妾……
“难道大人没想纳司棋?”任红真心实意地疑惑起来,“可是怎么会呢,明明贾府那边也是这么说的啊!富察大人把司棋要回来,不就是叫她做通房的么?”
贾府……
父亲和母亲说了什么,迎春竟还不如眼前这个丫鬟清楚。她理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逃避般转过头看着池塘水色,默然不语。
春日碧绿清澈的水面本来一片平静,但暖风拂过,水面上便泛出诸多皱褶,涟漪四散,鱼儿奔逃。
见迎春跟个木头似的再无反应,任红只好先抛开疑虑,接着说道:
“请恕奴婢直言,抬举陪嫁丫鬟看似是为夫人着想,毕竟陪嫁与夫人情谊深厚、不会惑主宠妾灭妻,想必夫人娘家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可是此举也有大大的害处。
请夫人想一想,丫鬟与通房地位乃是天壤之别,虽都要服侍夫人,可那心境能一样么?一朝跃为半个主子,再忠心的丫鬟也会有自己的小心思。更别说陪嫁与夫人娘家的关系利害……”
“……除去陪嫁丫鬟,放眼全府,现在想爬上大人床的不知有多少。
哼,自打夫人您进府,大人破天荒开了荤,什么人都想效法夫人讨老爷欢心!围棋都买了几副开始练了呢,那手段,连我都看不过眼……”
她一番慷慨陈词,迎春却没仔细听,她只听明白了一样:眼前这女子也想做傅恒的通房。
“你不必说了。”她再也听不下去,红着眼圈恳求道,“任姑娘,不要再说了。”
平心而论,如傅恒这般人物,有几个通房侍妾都是常事,出嫁以前,迎春从没敢想过独占他后院。
然而不知为何,嫁进富察府以后,她很自然就适应了空荡荡的后院,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傅恒全部的爱怜与宠溺……
由奢入俭难,古人所说果然不假。在被傅恒关心备至以前,迎春还不觉得什么;但在近几个月的耳鬓厮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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