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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完布,谢芸锦又买了毛巾和搪瓷盆,牙膏牙刷和香皂这类家里还有,她趴在玻璃柜台上挑选镜子。

如今的镜子大多都是塑料包边,背后印着动物画或者风景画,谢芸锦都没看上,只挑了个长方形的挂镜,木头框的,上头贴着正正方方的语录。

路昉把这些东西都放到车上,回来一看,自家媳妇儿正站在厨具的柜台前犯了难。

后头的大娘还在热心地帮她出主意:“姑娘你家几口人啊,人少的话买三五块碗绝对够用咧,这些笊篱木勺啥的家里要是有人会做还能省一笔钱,拿个锅铲菜刀就行!”

谢芸锦对这些没有发言权,只好从善如流,不过也没按大娘说的省那笔钱,而是把能用上的都包了圆。

她拎起那把菜刀,雪亮的刀刃正对着自己的脸,划过一道银光,看得路昉眼皮一跳。

“我来。”他快步上前拿过,生怕那细胳膊一个没握稳,造成不敢想象的后果。

谢芸锦眨了眨眼,随后悄悄撇了下嘴:“我知道分寸的啊。”

“你男人是疼你咧。”大娘这个年纪,最喜欢看年轻小俩口感情好的样子,见状笑眯了眼。

听旁人这么说,谢芸锦摆出一副傲娇不肯承认的表情,唇角却已止不住上扬。

两人身高腿长,长相优越,纵使站在人群里也十分显眼,方向东紧紧咬着后槽牙,看着谢芸锦对那个解放军自然流露出来的依赖和情意,心里划过愤愤的不甘。

然而下一秒,那个解放军骤然抬眼,一错不错地抓住他的目光。

对方双眸漆黑深邃,看似随意一撇,却含着锋利又骇人的气势,方向东心头一凛,顿时觉得自己像被鹰隼擒住的猎物,连后背都紧绷起来。

周围吵嚷声热闹不已,他却能清晰地听见自己本能吞咽的声音,直到对方又被谢芸锦拉走了注意力,他才吐出一直屏住的呼吸,手臂仿佛还能感受到被人卸掉的疼痛。方向东握住拳头,竟然发现自己的手心出了一层冷汗。

这人他惹不起。

原本冒出些苗头的想法立刻被摁到谷底,他默不作声地擦掉手心的冷汗,还特意挺直了腰背,转身就走。

“怎么啦?”谢芸锦好奇地歪了歪头,顺着路昉的视线看,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路昉眉心微动,睫毛落下,敛去眸中的凌厉,牵起唇轻笑一声:“没事儿。”

看到一个孬种。

……

吃过午饭,两人来到一个小巷口。

手头这些布料都得剪裁缝合,就以谢芸锦做香囊的针线活来看,做些简单的桌布和防尘罩八成能过得去,但难度太高的被罩和窗帘,她就没法逞强了。

本来她可以回江渡村找原先那位当过绣娘的老人家,可老人家前几个月便过世了,还是经由刚才那个好心的大娘介绍,才寻到了这里。

现在不允许私人交易,因此大娘的意思也藏得隐晦:“是我一个远方亲戚,她儿子上战场没了,现在就一个人住,我们几个姐妹怕她胡思乱想,家里有什么针线活都会让她帮帮忙。也不是大娘吹牛,她当年可是有名的绣娘,连棉被也会打咧,也就是嫁了人才不靠这手艺吃饭了。”

“姑娘要是信得过我,可以领你们去看看,离得不远,就在五巷口附近!”

谢芸锦正是瞌睡找枕头的工夫,听大娘这么说自然动心,一旁的路昉却挑了起眉,开口道:“是垂柳巷尾那家?”

大娘吃惊地连连点头:“对,是垂柳巷尾,同志你认识?”

谢芸锦也投去疑惑的目光。

路昉敛去脸上的神色,眼中似乎有些哀恸,片刻后看着她很浅地牵动唇角:“认识,她儿子是我战友。”

第一次载谢芸锦来县城那回,路昉和钱大虎就是来探望卢巧惠的。她儿子俞勇是路昉手下的兵,在那次艰险的任务中被击穿头颅当场牺牲,而敌人当时用的正是路昉的枪。

母子俩相依为命,拿到儿子战友送来的抚恤金和遗物,卢巧惠几乎要站不住,用尽力气才没倒下去。

路昉认得路,领着谢芸锦穿过有些脏乱的巷子,敲响最里面那家的门。

“来啦,谁啊?”声音轻轻柔柔,伴随着微弱的脚步声,破旧的木门很快被打开。

卢巧惠看见来人,有些惊讶地睁大眼:“路副营啊,你咋来了,找婶子有事么?”

屋子虽然老旧,但却不显沉闷,院子里摆着一张竹椅和板凳,上头放着绣绷和各样的针线,角落堆了些煤渣和干柴,墙外的桂花树探进来几根树枝,散发着馥郁的香气。

卢巧惠给他们倒了两碗水,听他俩说清来意,笑容温婉:“当然可以,我每天搁家里也没啥事,好在还有这门手艺,能帮亲戚邻居缝补点东西。”

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晃了一圈,笑容里便多了几分苦涩和怅惘:“我记得上回来的时候大虎说你还没媳妇儿呢,没想到几个月的功夫就娶了个这么水灵的姑娘。”

“叫芸锦对吧?”

谢芸锦莞尔,接过她递过来的碗,目光一错,登时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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