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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1941年2月9日法国布雷斯特 奥托·施坦因上校觉得左胸又一次隐隐作痛起来。宽大的宴会厅里烟雾弥漫,客人们在享受完丰盛的午餐后,现在是雪茄和美酒的时间。作为一名标准的普鲁士军人,他从内心里不喜欢这种法国式的繁文缛节,他觉得正是躭于享乐使这些人一再地战败亡国。他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下坐姿,低头喝了一大口杯中的白兰地,好把胸口的疼痛感压下去。招待会还没到结束的时间,作为主人,他仍需要满怀热情地让所有的客人都感到舒服,这是他所不擅长的,好在他有一个能干的贤内助。 上校满怀感激地看着他的太太,此刻,她正在愉快地跟警察局长还有一位海军军官的夫人在聊着些什么。她总是能和所有人都聊到一起去,哪怕是花园的园丁,而这正是他所不擅长的,作为一个军人世家出身的职业军人,他也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这次周末的招待会他们没有请很多人,尽管这样,还是让她以及家里的三个仆人里里外外整整忙了一个星期。这是他作为布列塔尼驻军的高级军官必须的社交活动,德国占领军也需要向被征服的法国上流社会展示第三帝国和日耳曼人的优雅,只有这样才能消除他们的敌意。 施坦因上校的官邸是一座罗曼风格的法式大宅,有十多个房间和占地三亩的花园,这是占领军军官的福利,如果在德国,他是不可能拥有这样的住宅的,还有十八世纪桃花芯木的家具和水晶器件,这些都是从当地的犹太人那里没收来的。从搬进这里到现在已经快半年了,他总是沉溺于纷繁复杂的工作,实在是拖不过去了,才安排了今天的招待会。 他看着两个勤务兵在装饰有一幅巴洛克风格油画的墙上挂上了银幕,另一个戴眼镜的士兵正在搬动一台电影放映机。招待会的余兴节目是放映一部法国电影《绚丽的秋季》,是施坦因夫人从里昂托关系搞来的新片,描述在维希政府治理下南法的舒适而浪漫的生活。 这一大口酒似乎并没有缓解疼痛,施坦因决定到阳台上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室内缺乏足够的氧气可能是导致老伤疼痛的原因。 上校的左胸受过两次伤。一次是上次大战末期,那时他还只是一名中士,一发迫击炮弹在战壕里爆炸,使身边的两个战友被当场炸死,一片弹片嵌进他的左胸,血流得使他眼前的天空和战场都变成了模糊的暗红色。他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没等痊愈,战争就结束了,德国就莫名其妙地战败了。第二次受伤就在一年前进攻丹麦时,一颗步枪子弹准确地穿过上次负伤留下的伤疤,嵌在了肺叶里。他再一次负了重伤,又再一次和死神擦肩而过,两次负伤都跟心脏只差了一厘米,这似乎是上帝残酷的安排,还需要他继续为第三帝国服务。手术大伤主刀医生的脑筋,最后弹头虽然被取出,但伤口的愈合很不好,他不能继续留在作战部队了。 归队后施坦因获得了一枚橡树十字勋章,晋升为党卫军旗队长,也就相当于国防军的上校。老上级说服他调到这里,做了情报主管。对他来说,这是一份躲在暗处相互算计的工作,与他军人世家倡导的光明正大的骑士精神不符,但如果拒绝,他就得离开部队彻底去坐办公室。虽然是军人世家,父亲和祖父都只是低级军官,施坦因家族期望他能为家族带来第一枚将星。 他不能离开部队。 更何况作为与英国人在海上决战的前哨,布列塔尼和布雷斯特的局势错综复杂,英国和自由法国的间谍不断在渗透,当地的抵抗组织就象船里的老鼠一样永远剿不灭。国防军的海陆空三军和党卫军还有盖世太保都想成为这个地区的主导者,而投降后的法国地方政府和地方警察更是心怀鬼胎,两边下注一定是这邦软蛋的惯用技俩。还有海岸地区历史悠久的走私传统和黑邦势力,这里还有一股政治势力,布列塔尼民族党,他们对纳粹和英国的态度都很暧昧……将军确实需要一个高度信任的老部下来辅佐。 他靠着阳台的大理石栏杆,暮春的阳光和煦而温暖。上校解开军装的扣子,大口地呼吸楼下花园里青草和树木带来的清新空气和馥郁花香,不远处,他的两个孩子正在和女教师施托姆小姐在草地上做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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