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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囚徒(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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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恨不得抽自己个大嘴巴。

为个娘们儿居然掉了链子,不管怎么说也没出息,忒现眼!

可随后他又不免去想,要真有这种情况,他究竟会不会叛变投敌?

“咕噜咕噜”,一阵胃肠蠕动。

不用想了,答案肯定。

他不是烈士的料,英雄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要没了活下去的希望,一只烤鸭子就能让他丢盔卸甲。

被囚禁的日子继续了很久,八杆子打不着的事,也全都想起来了。

本来嘛,被困在这张床上,手脚丝毫不能动弹。这种情况下,唯一还能用的也就是脑子,只有回忆和幻想不受限制。

当洪衍武在脑子里过《笑傲江湖》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他的遭遇简直如同任我行的翻版。不同的却是,任我行被惦记上的是吸星大法和教主之位,而高鸣向他索取的是股权和法人资格。何况同样是不见天日,但任我行还有好哥们儿向问天来搭救,可他连一个能指望的人都没有。

要是泉子在……

刚一念及这个名字,他心里就马上响起一个声音。

死了!泉子死了!早就死了!

可否定也没用,他脑子里还是出现了一张类似于郊区农民的脸。颧骨清晰,嘴唇黑厚。两个圆睁睁的鼓眼泡子大而无神,神情永远麻木呆板。

陈力泉长得不好看,可陈力泉是唯一不在乎他的家庭出身,一直陪伴着他的好哥们儿。他们是磁器(土语,指关系密切的哥们儿),是发小(土语,指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还是师兄弟。他们一起磕头拜玉爷为师,一起学会的摔跤,也一起因为打架而被抓劳教。

出事那天,是他要陈力泉跟他去城东区碴一场架(黑话,指为争高下而打架),为的是帮高鸣拔闯(黑话,指替别人出头),灭一个北城的老炮儿(黑话,指有资历的老流氓)“镇东单”。

当时他揽这件事,完全是因为出身总参大院的高鸣答应帮他找份工作。而已在煤站上班的陈力泉,早就为他没工作着急,没半点犹豫就跟着去了。

“镇东单”名气大而且手黑,是靠一股近乎疯狂的狠劲儿出的名。可他们一伙四个人一起动手,仍不是他和陈力泉的对手。最后,这伙人被锤得满处乱跑,又误入死胡同,被堵在了东四一栋简易楼下面的侧道里。

他一向逞强骄横惯了,这种情况自然是赶尽杀绝,除非镇东单他们肯跪下叫爷爷。

江湖上讲究输人不输面儿,老炮儿只要一低头就再无法称道。“镇东单”情急下,竟从后腰摸出了一把蛇牌橹子,用枪口指着他,要他让路。

当时的共和国尚没有禁枪的法令,而且江湖上崇拜冷兵器,用枪的极少。即便偶尔有人使用,也多是五连发猎枪和土造火药枪。像德国绍尔这种精致的袖珍手枪,还真是比较罕见。

因此,他就想当然地认为“镇东单”只是拿把玩具枪来恫吓,上前就要继续动手。

“镇东单”顿时疯劲上头,带着狞笑扣下扳机。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突然有个人从他身旁猛撞过来。

一股大力下,他瞬时倒地。接着,昏头昏脑中,他听见了几声鞭炮似的脆响。

等他再爬起来,人都跑光了。唯见陈力泉歪躺在昏暗的灯下,胸腹处是三个血窟窿。他这才明白,是陈力泉救了他。

当他抱起陈力泉时,陈力泉已经说不出话了,一张嘴就喷血。身上的弹孔却慢慢不再流血,开始冒气沫。“扑哧”“扑哧”!像多长出三个气孔!

他开始扇陈力泉耳光,生怕他睡过去就不会再醒,但他怀里的人仍不可避免地眼神发直,精神恍惚。

陈力泉那鼓眼泡的眼睛还会流泪,所以就流了。

什么男人流血不流泪?全他妈扯蛋!

满腔悔恨中,他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泉子!对不住!都怪我!”

他对不住泉子什么呢?是不该叫泉子来帮忙?还是不应该麻痹大意?

他们这种人是不应该出生呢?还是压根儿就没可能好好活下去?

他不应该奢望有份工作吗?不应该吗!

究竟是哪儿错了呢?

他也不懂!

泉子或许能懂!

侧道口就是马路,偶有汽车经过时,那冰冷的灯光如同剃刀一样划过他的脸,也划过陈力泉的脸。

他没有一点办法,只能把陈力泉紧搂在怀里嚎哭。泪水把他懂的、不懂的、迷茫的、恐惧的、对的、错的都撒在了陈力泉渐冷的身体上。他的哭声在侧道里回荡,没多久楼上住户们就耐不住了,纷纷打开窗户开骂……

陈力泉被推进急救室后警察来了,警察从医院带走了他。

次日,在拘留所里,他见到了让他脊梁发麻的血衣。惊闻噩耗,他忽然意识到,有的架,他也打不起。

这件枪案性质是恶劣的,对于首都公安而言,涉枪是必破要案。所以案发后仅半个月,藏身门头沟的“镇东单”就落入法网,蛇牌撸子也从树林的鸟窝中被起获。审讯时,“镇东单”交代了枪源,原来那是“十年运动”时期,这小子抄家的私留。又过了两个月,“镇东单”被执行了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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