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五）（4 / 8）

, 警惕地望着外面那陆雨梧 , 而陈宗贤的神情却异常平静 , 他对上陆雨梧的目光 :“ 你就没有人欲 7“

「 没有人欲 , 便不是人 , 而该是圣贤 , 是神仙 。“

一道牢门之隔 , 陆雨梧看着他 : “ 诚如你所言 , 世上大多人皆因利益而分分合合 , 党争也许根除不尽 , 如同天总会下雨 , 只要下雨 , 这世上再清潘的江河也会浑浊 , 天生万物 , 相生相克 , 黑与白从来都并不泾渭分明 , 我也

不求那个 。“

陈宗贤冷冷地凝视这个过分年轻的后生 :“ 那你求什么 7“

“ 人心惟危 , 道心惟微 。“

陆雨梧声音沉静 :“ 我只求守住自己 , 不偏不倚 。“

「 天真 1“

陈宗贤猛地站起身 , 束缚他双手双脚的镣铐发出森冷的声响 :“ 陆证天真了一辈子 , 如今换了你 , 也是一样的天真 ! 圣贤之道 , 教化于人 , 可这些放到官场当中却并不适用 , 凡是当官的 , 哪个口头心头不念着那些道理 ? 可你猜他们是为什么念着那些 ? 因为圣贤书是踏脚石 , 是青云梯 ! “

陈宗贤拙起手来 :“ 圣贤之道从来不是被捧在手里的 , 而是被人用来踩的 ! 当官的想踩它 , 那些还没入仕的秀才举人哪个不想踩着它往上爬 ?“

陈宗贤低低一笑 :“ 何为圣贤 ? 石阶而已 , 只有傻子才会入心 ! “

“ 你不曾入过心吗 3“

陆雨梧定定地看着他 。

陈宗贤猛然一滞 。

“ 我曾听我祖父说过 , 你年轻时在地方上做官 , 爱民如子 , 当地的百姓都称你为青天 , 后来你得赵籍赏识 , 才从地方上到了燕京 。 从农人之子到一国次辅 , 至今你也不过才五十来岁 , 哪怕你妻弟在江州勾结乡绅以天灾造人祸 , 兼并百姓田地 , 江州父老也无一人疑你 , 他们以为你被你妻弟蒙蔽 , 以为你被你妻子蒙蔽 , 他们不知道你那所谓贫瘙的 , 长不出好苗的田地里埋着数不清的银子 , 不知你清苦的表象之下 , 实则欲壑难填 。“

「 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从何时开始 , 眼中只见方寸 , 只有白苹而无天下 2“

“ 难道你们莲湖洞中只有一个杜元恕 ? 难道要我放开手 , 任由你们残害

我白苹中人 ?2“ 陈宗贤脸颊上经年的伤疤颤动 ,“ 难道要放任这朝野上下皆成你莲湖洞的党羽吗 ? 那我白苹出身的士子还有什么出头之日 ? 我从来不是为了我自己 , 我是为了朝廷 , 为了天下大局 !“

什么大局 7“

甬道尽头 , 纷杂的步履声响起 , 一道清越的女声随之而来 。

银饰碰撞的清音响起 , 陆雨梧转过脸 , 盆中烈焰跳跃 , 映照那紫衣女子腰间银饰雪亮凛洁 , 而她身边 , 则还有一个黑衣少年 。

细柳走近 , 与陆雨梧相视一眼 , 随后她看向牢门内 : “ 为了你所谓的大局 , 失妻失女也在所不惜是吗 7“

一句 「 失妻失女 “, 犹如利刃般 , 骤然狠狠刺入陈宗贤的胸口 , 他眼睇一抖 , 干裂的嘴唇也颤动起来 。

“ 陈宗质 , 你可知我是谁 ?“

细柳一双冰冷的眸子凝视他 。

陈宗贤拙头 , 目光却落在她身边的惊蛟身上 , 定住了 , 仿佛再也不会挪动了 。

惊蛟亦看着他 , 据紧嘴唇 。

陈宗贤的嗓音透着沉沉暮气 :“ 我考了 , 忘性却没那么大 , 若早知今日 , 我无论如何都要先杀了你 。“

细柳淡声 :“ 你不是曾经威胁过侯之敬 , 让他杀了我吗 ?“

这一瞬 , 陈宗贤猛地将目光挪到她身上 , 他脸颊的肌肉细微抽动 , 牵连着他凹凸不平的疤痕更加狱狞 :“ 你 …...“

「 在成为细柳刀的主人之前 ,“

细柳手指摸着腰侧的刀柄 , 她对上陈宗贤不敢置信的目光 ,“ 我叫做周监时 , 我爹是前庆元巡盐御史一一周阱 。“

不可能 …...“

陈宗质踏跆往后退了两步 , 那陈平连忙扶住他 , 却被他一把推开 , 他死死地盯住细柳 :“ 绝不可能 ! “

可是 , 陈宗贤看着她那双清冷的眼睦 , 一股深寒却顺着他的后脊骨往上不断地爬 , 他忽然想起玉海棠对她的奇怪态度 。

他嘴上说着不可能 , 心中却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 , 压得他喘不过气 。

“ 噜 「 的一声 , 刀光一闪 , 牢门锁链落地的刹那 , 细柳几步跨入牢门中 ,

惊蛟见状 , 下意识地喊了声 :“ 细柳 ! “

牢门内 , 陈平猛然拭去陈宗贤身前 , 袖中一双纤薄的寒光闪烁 , 骤然抵住细柳的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