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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观赏席众人惊魂未定, 围场那边更是一片纷乱, 周围的侍卫与宫人齐齐朝赵羲涌去,询问他是否受伤。

倒是太子与太子妃处变不惊,事发至今并未阵脚大乱。

当事人赵羲也很快镇定下来,下马后朝野利冲拱手致谢, 反过来安抚四下比他年长的一众世家子弟。

这番超脱年纪的沉稳姿态,给人的观感颇为舒适。不论是有讨好的意思,还是当真发自肺腑,观赏席的几位朝臣都交相称赞起来。

只除了薛玠的父亲, 薛策。

方才沈令蓁与霍留行错过的那一眼,正是薛玠为赶在野利冲之前射中一匹灰狼, 急切出手时将箭射偏, 让箭簇擦着了赵羲身下马的马屁股,才会导致那马忽然受惊。

一众世家子弟中断围猎, 簇拥着赵羲回到观赏席。

薛策起身离座, 跪在了太子面前, 叩首道:“犬子箭术不精, 险些伤了小殿下, 还请太子殿下降罪。”他说着,微微抬起头, 给脸色铁青的薛玠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来跪着。

薛玠张张嘴,似乎要解释什么,却被薛策一道严厉的目光盯死, 只得咬咬牙,跟着跪了下来:“请太子殿下降罪。”

赵琛面色如常,不见怒色:“本宫没有参与围猎,就不插手这事了。”他温和地看向一旁的赵羲,“这事该如何处理,羲儿来说吧。”

赵羲负手在后,很有些小大人的模样,笑着说:“这比试切磋,本就难免磕碰,何来有罪之说?若真要责怪薛郎君箭术不精,那我这骑术不精的,岂非也该受罚?我们和和乐乐围猎,不必为这点意外的小事降罪于谁。”他说着看向跪伏在地的薛玠,“薛郎君,今日这赛事的初衷只是取乐,你也别太在意胜负输赢,我们过后有机会,再好好尽兴地比上一次!”

薛玠颔首:“谢两位殿下开恩。”

赵羲抬抬手,示意薛家父子平身回席,又看向野利冲:“不过这罚是免了,赏却不能少,今日多亏野利将军出手相救,才叫我免于受伤。父亲,我想在这里,替野利将军向您讨个赏。”

赵琛和煦一笑:“你说吧,要如何赏?”

赵羲沉吟了一会儿,答道:“野利将军不日便将离京,想来颇为挂心孤身留在这异地他乡的嵬名王子。我想,不如一会儿让嵬名王子到宫里挑些他喜欢的物件回去,嵬名王子在这里住得好,野利将军自然也就放心。这对野利将军来说,应是最能够解燃眉之急的赏赐了。”

这话一出,在座众人无不为赵羲此番八面玲珑的言辞所惊。

沈令蓁暗吸一口气,同样讶异于,这十四岁的少年怎会被教养得如此精明能干。

赏罚分明,大度容人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对待野利冲和嵬名赫的态度。

野利冲是仆,嵬名赫是主,虽然功劳的确是前者的,但若忽略后者而赏赐前者,未免有些越俎代庖,不将西羌王室放在眼里的嫌疑,可若赏赐后者而忽视前者,又有抹灭恩情,过分高高在上的嫌疑。

现在这么一圆,既给野利冲贴金,又给嵬名赫脸面,便是两全其美。

方才那场惊马因薛玠而起,显然不是太子这边设计安排的戏,而是事前无法预料的。前后短短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从未有人教过赵羲一字半句,这少年却能够从慌乱受惊到此刻落落大方,妥帖善后,实在叫人意外。

沈令蓁隐约想通了,太子方才有意不插手此事,以及今日设此私宴的原因。

赵琛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或许自知时日无多,又见二弟赵瑞因通敌入狱,四弟赵珣野心勃勃,同样绝非良善,所以开始考虑起自己的身后事。

他病了一辈子,却要在最后的关头强硬起来,要趁自己还有口气,给大齐找一个可堪大任的继承人。

赵羲这个嫡长子应当是他亲手带大培养,虽年纪尚幼,头脑却丝毫不逊于成年男子。

赵琛打算在这政局动荡的节骨眼,让西羌人看看,他大齐并非已经没有德才兼备的优秀皇子皇孙,也将自己的态度表露给底下人,暗示朝堂上下那些动摇于储君人选的朝臣,现在站好队,还来得及。

在沈令蓁看来,赵羲骑术上的欠缺无可厚非,他事后的处理方式,俨然已经非常漂亮地完成了赵琛希望达到的目的与初衷。

在场之人谢恩的谢恩,夸赞的夸赞,又回到了和和美美的气氛。霍留行也早已面色如常,神态自若地喝起了茶。

但沈令蓁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霍留行在皇家人面前素来喜怒不形于色,若仅仅只是看到赵羲惊马,他方才的脸色不会差成那样。

一离开皇家猎场,坐上马车,她便要急急询问霍留行,究竟出了什么岔子,他却先她一步吩咐车夫,说不回霍府,去英国公府。

“郎君方才到底怎么了?”沈令蓁担心道。

霍留行在她面前自然不必再装,神色严肃凝重起来:“我怀疑野利冲可能跟霍家军有些联系。”

光是那个招式,其实还说明不了问题。这凌空换马虽是霍起独创,但霍家人毕竟与西羌交手多年,若是西羌出了个武学奇才,在战场上照葫芦画瓢地学了去,也不是毫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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