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1 / 3)
渠闸口附近山体被强大水流冲垮了大半,放了洪水后,谢行俭赶紧跑出这块地界,和曹弼等几个御林军前往山顶最大的露天矿洞。
他们这帮人赶过去时,矿洞里洪水已经褪去了大半,谢行俭探头往黑咕隆咚的洞穴里看,发现里头挤满了人,一个个面色无神,头发散乱,浸泡一夜的肌肤在昏黄的油灯下泛着一股死寂的白。
躲在矿洞里的开采工见有人进来,绝望的眼珠里瞬间迸发出重见天日的欣喜。
曹弼送出的信号很快引来朝廷的救兵,徐尧律不辞辛苦亲自领兵搜山救人。
谢行俭扶着腰缓缓的跟着曹弼等人往山下走,西山脚下早已似一片汪洋大海,木庄将京城能用的船只都运了过来,一一的将开采工抬到船上送进医馆。
这些人在水里泡的时间太长,强撑着精神等到救援后,大部分都直接晕了过去,太医院人手有限,因而只能将剩下的人送至附近医馆。
谢行俭一夜上山下山奔波后,现在双腿双手累的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加之这两天在吏部熬夜冥思朝考题,他已经连着两三个晚上没有好好睡觉了,所以脚掌方沾上船板,他就直接倚靠在板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此时天色微微亮白,京城的暴雨稀稀疏疏的变小了许多。
西山开渠后,洪水将山脚一带的房屋尽数淹没,西山的老百姓昨夜就被撤向朱雀街那边,天一亮,朱雀街前就排起了几条冗长的队伍。
京城富贵人家多,起早得知西山被淹后,一帮有权有钱的人家立马开仓布粥亦或是捐衣送暖。
虽时下七月半,但这两天气温骤降,西山老百姓逃出来时,好些只穿了一身亵衣,此时再不注意保暖,唯恐又是一场灾后瘟疫。
王氏昨夜被团宝恼的一夜没睡好,彭太太昨天半夜来找她,略带哭音的说家里男人和儿子都被朝廷叫去西山帮忙去了,西山矿洞崩塌,他们那些只会提毛笔的文人过去能帮什么忙?
王氏闻言揪心不已,暗道不知道儿子小宝现在是什么情况。
谢长义连忙让居三去街上打听,居三跑回来说不止朱雀街当官的人被调去了西山,其余街上都是如此。
王氏又问小宝去没去,居三挠挠头,小声说朱雀街驿站门口站了好几个持剑的官差,小公子似乎被官差锁在里头不让出来。
谢家人立马松了口气,迭声说不出来好,一大清早,罗棠笙命人抬出前两天买的米面,熬成粥做成饼让高深和居三拉去朱雀街口送给西山的老百姓吃。
高深带着吃食临出门前,罗棠笙突然想起谢行俭之前交代她的事,立马让汀红追上去,随手扣起一块泥土,碾碎后扔进白粥里搅和,白粥瞬间变黄。
高深不解,问汀红好端端的将白粥弄脏做什么。
汀红望着排成长队饥肠辘辘的老百姓,低声道:“这是老爷之前交代少夫人的,说是为了防止有好吃懒做的三教九流混进来领吃食,真正的灾民才不管粥脏不脏呢!”
果然,见谢家布施的粥掺了黄土,昂首眺望的队伍里立马就跑掉了不少人。
高深常年在京城四周跑着做采买的活,一眼就认出那些掉头就跑的人是京城疙瘩街头的痞子流氓。
旁边布施的几家看了看谢家这边,照模照样的扣一把泥巴扔进粥里搅和,这一举灵的很,又一批投机的人跑掉了。
王氏抱着团宝远远的看了一眼队伍,素来豪爽的面孔上此刻颇有几分抱怨:“小宝让他爹掏银子买这买那,原不是替家里准备的,竟是做出来给这些人吃了。”
谢行俭进吏部前让他爹买了一堆米面,说的是京城若是涝起来,家里也能备着存粮,但之前他还交代过罗棠笙,倘若京城因为涝灾逃出成堆的灾民,他们家就将提前准备的米面拿一部分出来赈灾,就当是做点好事积德。
说来也是奇怪,接连好几天的暴雨只淹了西山那边,朱雀街这边的积水也深,但还不到淹宅院的地步,不过呢,地窖里确实进了水,谢家周围的人家见地窖里灌满了水,一个劲的拍胸膛松气,还好他们之前信了谢状元的话,将地窖里的东西早早转移出来了。
彭太太让家奴分完布施后,笑着花枝乱颤的往谢家摊子前走。
“昨儿要不是学王家姐姐将地窖里的吃食挂梁上,今天哪来的大方布施,这些吃食啊,早就被雨水给洗刷得干干净净了。”
彭太太嗓门大,一出声周围几方排队的西山老百姓全听见了,那些拿着热气腾腾饼子和米粥的人立马红了眼,跪地感谢谢家有善心。
王氏之前还心疼自家真金白银买来的米面白白给外人吃了,如今看到眼前老百姓真挚的感谢,哪里还顾得上心疼,当即掏出手帕跟着这些家园被洪水冲走的老百姓共情梗咽起来。
彭太太越发觉得王氏心善,一个劲的跟老百姓呦呵谢家为了这回布施花了多少心思。
什么谢家老大爷(谢长义)点明要买上好的米面,生虫的不要,什么谢家老太太(王氏)让奴婢买的衣料摸上去手感光滑,即便是家中小姐们穿都要的。
又拉着罗棠笙的手,大呼不愧是侯府出身的小姐,瞧这满大街有谁家布施让娇气小姐亲自出来盯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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