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天教心愿与身违(2 / 3)
触肌而化的冰水凉凉地从面颊滑落至脖颈,冰凉的一道滚落,连他的声音听在耳边有些恍惚,“朕不能不忌讳他,从小,父皇就最疼老六,数次要立他为太子,若非群臣反对,今日坐在朝堂御座上的人就不是朕了,何况诗书也好,骑射也罢,父皇悉心教导,自然每一样都胜过朕,如今,他又手握兵权,万一他起了汝南王昔日之心……朕不能不防,”
我心中一阵阵发寒,寒得生出缕缕生疼意味,“皇上,六王不会,”
他猛地将手中冰块用力一掷,那冰块骨碌碌滚了出去,留下一滴散碎的冰珠与水痕,反射着外头雪白天光,似有刀刃的寒影,他面容深沉,斥道:“你不是他怎知他的心思,难道他有什么心思都对你说,朕早就知道他对你别有心思,”
我忙跪下道:“臣妾不敢,只是揣度着六王素來对皇上恭谨……”
“再恭谨的人手里有了兵权也会生异心,何况父皇本就属意过他当太子,难保他不对皇位有觊觎之心,”他面色阴沉不定,眼中闪过狐疑的幽光,冷然道:“何况皇家本无手足之情,唯有君臣之份,朕说句不好听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宛若被人当头灌入千年冰水,那透骨的寒意迅疾从脑海蔓延到四肢百骸之中,我冻得手足发麻,不能动弹,只觉得无数冰冷长针锋利地刺入脑中,痛得我无法思考,我本能地喊:“皇上,六王是您亲弟弟,,”
“当日朕决定与母后争得皇位的时候,就已经忘记了他是朕的弟弟,这些年來朕厚待于他,已经是格外恩赏了,”他停一停,整张脸沁出阴隼的杀意,“昨夜与他长谈,他与朕谈起军中之事,历历可数见解颇深,这个人用得好便罢了,用得不好便是朕的心腹大患,朕容他不得,”
我还欲再劝,“皇上三思,六王身负军功并无过错,皇上若要除他,恐怕反而损伤圣誉,,”
“淑妃,你做事从來不教朕失望,”玄凌缓缓起身,将一个折叠得精致的纸包放置在桌上,“所以这次的事朕还是交给你去做,只能成功,绝不许失败,”他温和地抚摸我的面颊,“你用你的行为告诉朕,你对他并无私心,朕是一定要除去老六的,只是朕想给你一个机会,”
我双唇微微哆嗦,本能地摇着头,去抗拒那包致命的毒粉,
他的声音阴毒而蛊惑,“一切朕都已经安排好了,他此刻在桐花台等着朕与他去宴饮,你代替朕去,朕等你的好消息,”
我挣扎着道:“皇上,那么容臣妾去更衣,”
“不用更衣了,”他伸手为我扶正发髻上的双凤衔珠金翅玉步摇,让三缕金线串南珠蔷薇晶尾坠恰到好处的垂在耳边,又为我正一正杨妃色暗花流云纹绫衫,“朕的嬛嬛永远这样美,若朕是老六,也会心甘情愿喝下你玉手送上的毒酒,去吧,”
我木然被他推着起身,小厦子牢牢搀住我的手臂往桐花台去,玄凌空洞的声音沉沉在耳后, “事成之后,涵儿会是大周绝无异议的太子,因为他有一位深得朕信任又能干的母妃,”
回眸的瞬间,光线黯淡的疏影里,他眸光深邃如无穷黑洞,幽远难测,隐隐透出一缕暗紫剑光,冷硬锐利,直刺向桐花台方向,
前无去路,后退,亦只有死路,
妃色裙裾散若流云轻轻掠过汉白玉地面,因着殿中设宴,桐花台的地面皆用清水冲洗过,光可鉴人,小厦子悄然引我入内室,碧玉珠帘子悠然作声,帘后的他已经肃然起身,行礼等候,
“是我,”隔着一挂碧玉珠帘,我用舌尖压住牙齿的颤抖,温言道:“王爷不必客气,”
桐花台殿阁中帷帘已卷,暮光迷离,小厦子上前打起帘子,碧莹莹的珠光之后,他着一痕桐色长衣,长发以金冠端正束起,相视的瞬间,窗外有熏然溜入细竹帘的风,在黄昏的柔光下吹拂得愈來愈温柔缱绻,像一个柔软的梦境,
我有一瞬的恍惚,桐花台嘉木繁翠,荫荫如旧,映着暮晚天光,凉风满袖,墙角夕颜盛开若清雪漫漫,仿佛时空倏然逆转,又回到初入宫闱的少年时光,还是那年七月末的夜,与他初会于桐花台,
紫奥城的日子绵长地似一缕越拉越长的丝线,在沉溺般的寂寞中,总是常常会想起凌云峰的那些日子,想起久未谋面的他,那么久的思念之后,此刻只深切地盼望着,只要永远不要见他,不要有这样的相对就好,
小厦子打了千儿陪笑道:“皇上午觉睡得不香,此刻还很困倦,所以先遣娘娘來陪王爷喝上几杯,皇上更衣后即刻会到來,”
玄清扬起眉毛,问道:“皇兄身子不安么,”
小厦子眼睛骨碌一转,已经笑起來,“皇上龙体无恙,只是天热贪睡,午后瑃嫔小主又來过,”
言及此,玄清已不好多问,小厦子放下手中的缠丝玛瑙盘,盘子搁着一把和田白玉莲瓣酒壶,壶中殷红的酒水似一泓桃花水,沉静地蕴着甘甜醉人的馥香,壶上极精致的盖帽,以两瓣和田白玉合在一起,肉眼几乎不可分辨,总以为是完整的一块,
他笑容清淡若四合的暮光,“有劳淑妃了,”
心头一阵酸麻,从水绿南薰殿到桐花台,其实不过一盏茶时分的距离,我却似走完了半生绵长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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