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抄家(1 / 2)
张府被抄没那天,新都主街上挤满了人,熙熙攘攘。
都是平头百姓,眼看着琉璃的红碗、翡翠的花插、玉立的兽相、珊瑚的盆景一样样抬出来,实在琳琅满目。那彩碗的金边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异彩,一排排铺在地上,远看像是哪位贵妃娘娘经百人绣成的锦衣,艳而不俗。
宝物样样精致名贵便罢了,更引人震撼的是数量之多,十几个官兵来来回回二十趟尚未搬完,引得人群里纷纷议论,这张家的财宝怕是比国库还充实。
站在最前排的李老二怪腔怪调地吆了一声:“张大人好享受!”一个旁的五六岁孩子嘻嘻笑着接:“赛呀赛圣上!”他母亲立刻骇得去捂他的嘴,又气又急地扇了他两巴掌。
最后抬出来的是两大箱金元宝,官兵们哼哧哼哧地弓着腰卖力,似乎也没预想过金子能重成这样。围观的人从未见过如此亮的东西,他们绞尽脑汁能想到与之媲美的只有太阳,可眼下这两箱金宝竟比日出时山涧里的晨光还夺目些,简直晃得人眼痛头晕。于是他们也不再费心神去思考这些财宝像什么,只顾着瞠目结舌、相互嘲弄。
“李老二,擦擦嘴!口水都淌到衣襟子了!”
“三狗,你才别晃瞎了眼!”
“你两个少说两句,惹人笑话!”
财资抄得差不多,到了押人的时候。女人尖而哑的哭声混着男人的哀求告饶声,引得围观的人们又来了兴致,苦难和败落怕是比珍宝更有看头。几个碧色衣裙的清瘦女子先被拉出来带走,待遇尚不如小心端出的财宝,蹭了一身的泥土血痕,只顾着掩面哭号。
一个年轻商贩艳羡道:“张大人这是娶了几房哦?个个如花似玉的!”
李老二啐道:“瞧你那点出息,这是张家婢女!夫人小姐还没出来呢!”引起一阵哄笑。
此时的张府内,逸林卫中郎将陆如风立于正房阶前,默许下属来来往往、查抄抓捕的粗鲁行径,同时与端坐在正房内品茶的张夫人晚清对峙着。
“夫人,请吧。”陆如风面若冰霜,朝门外比划了一下。虽用的是敬语,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强硬。
“辛苦中郎将跑一趟。”晚清啜了一口茶,挽起笑容说,“不过,还请中郎将近前来,妾有要事禀告。”
陆如风面色不带半点温度:“下官没什么旧与夫人叙,夫人勿要逼逸林卫动粗。”
晚清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一双细眉微挑:“是了。”顿了顿又抬眼笑问:“中郎将可认得柳鹿山?”
陆如风一时惊诧,强忍着心头疑虑怒道:“柳鹿山叛臣贼子,我如何认得?”
“这是妾要与中郎将讲的要事,”晚清将杯盖在杯盏上推了推,热茶上方雾气弥散,她的笑容隐在其中,舒展而隐秘,“中郎将,机会只有一次。”
“大胆!”陆如风震怒,拔剑出鞘,“现在岂是你谈条件的时候?休要再耍花招!”
晚清仍是不急不恼,扭过一张瓷盘般素白的脸,正对着陆如风道:“贼臣柳鹿山已七十有五,中郎将年华正茂,自然不识。只是陆家老爷陆德政,也就是中郎将的祖父,似乎与他还有几分渊源呢。”
陆如风已是怒不可遏,抽了剑直近这胡言乱语的女人。过去他对她心存几分忌惮,一是因为新都人尽皆知,张弼之的少妻晚清娘家背景雄厚,连这等朝堂重臣娶她,都有几分入赘的意思。二是她生得端正秀美,容光照人,即便是着一袭素裙远远端坐,也带一分生人勿近的独特气韵。美人他见过许多,却少见如此有佛相的,鹅蛋脸上两弯细眉一双垂眼,嘴角边一粒细痣,竟有神女姿容。
晚清反手从广袖中掏出一张笺纸,铺在身前的红木圆桌之上,笑意如旧:“中郎将是否要读读这封密信——陆老爷写与柳鹿山的。”
陆如风冷笑一声,欲以手中之剑挑起桌上笺纸:“疯妇,胡言乱语!”没想晚清以手接剑,霎时鲜血汩汩,洇湿了白纸墨字,如在素衫绣上了斑斑点点的红梅,好不灼眼。晚清面上不带一点痛苦,望向陆如风镇静道:“妾已无求生之心,更无意威胁中郎将。只有一点请求,以此笺纸来换。”
陆如风强掩着心中震颤,未曾想过这单薄女子本意求死,亦没想过她手里还有什么与陆家相关的笺纸。他一手握剑,一手拾起那封染了血色的信,两眼粗略扫过,背后便徒生寒意,似被万根银针贯穿了五脏六腑,呼吸更是局促起来。信的末尾署名是他祖父陆德政,收信人却是两年前因行使篡逆被诛九族的贼子柳鹿山。
晚清握剑的手松了一松,两眼直勾勾盯上陆如风,有些胜券在握的意思:“下面的话请中郎将谨记。陆老爷写与柳鹿山的信还有许多,妾均已交与一位故人,只要中郎将答应妾一事,那人会将秘密带入坟墓,再无人得知其中奥秘;如中郎将不答应,”她黯然一笑,似乎对此结局十分惋惜,“反逆之事,与陆家有关。中郎将猜猜,你的官位是否保得住?或者更进一步,你全家的命是否保得住呢。”
陆如风一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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