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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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斯维加斯是富商们的娱乐地,也是疯子们的天堂。这里酒店林立,日日纸醉金迷,流光溢彩。
贺氏的酒店在这座城市不是唯一一间亚洲人开的,却是生意最旺的。
都说这间酒店最特别的是,主理人十分年轻,才刚二十二岁。他身材没有美国人壮实,但十分高大挺拔,狼尾头发,着西装,领带很少打,不烟不酒不赌,也不好女色。日常生活内容清汤寡水,不过都是工作,作风却狠辣非常,比起欧洲那些富得流油的老翁们更加难惹。
今天晚上商会宴请,各酒店主理人都被邀出席,贺敬宸在贴身保镖兼司机连烁的陪伴下赴宴。一身黑色燕尾西装,红色腰头,难得地打了黑色领结。
夜晚风尘更猛,不时刮到车窗上,澳门今年多雨,隔海的拉斯维加斯却干燥异常。
行进路上连烁讲起,澳门那边传闻过来,贺老爷病重,却不想孙仔返去探望。
“我不想返去请我都没用,我想返去谁都阻不到我。”贺敬宸望着窗外低声道。
“还有一事,”连烁又说,“前天晚上酒店来了几个鬼妹闹事,签了大笔欠单,扇了客房女服务生的巴掌,还赌输了好多钱不认账。后来查到是董事许老爷的私生子过来拉斯维加斯旅行,叫那几个鬼妹来酒店消费,说报许家的名不需要埋单。”
“许老爷?前两年退休的那位吗?”
“是,他退休前放了不少公司的股票,唯独他占股的几间酒店还没放。这两年他很少过问经营上的事,只收分红,更似挂名董事。”
“查过了吗?”贺敬宸将目光收回,看向倒车镜,与司机的视线在镜中相对,“这位私生子分量如何?”
“已经确实了,是许老爷早些年在国外同一位餐厅的女侍应生的,雾水情缘而已,许老爷给了那女人一笔钱断绝关系,只把私生子带回了澳门。”
“他人现在还在拉斯维加斯吗?”整理了下领结,贺敬宸准备下车,已经抵达赴宴的酒店了。
“在。他连续几晚都在大家乐赌钱,今晚应该也在。”
商会派人在门口后客,见是贺家少倌过来,端了碟雪茄过来迎接,贺敬宸示意不必要,转身向过来拍照的记者们挥了挥手,大步迈进宴会厅。
“等宴席结束了派人过去问候他一声。”
第二天的华商报意外占头条的不是前一晚的酒宴,反而是报道大家乐赌厅里有华人富商的私生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碎了两颗牙嘴里淌着血跑到大道上截车逃走。
“不出两日,贺老爷就该打电话过来了。”见到报纸新闻,连烁开起玩笑。
“正好,他老人家在医院病得无聊,适当受点刺激有利于回复健康。”
十年了,贺老爷这些年里打过来问责的电话,少倌从来不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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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别墅,一进门连烁已经察觉到异样,他直觉问题是出在二楼,便疾步跑上步梯。
管家江叔躲在主人房,正慌忙将房内两座珍贵摆设归回原位。因为太过匆忙,藏在外套内口袋的一沓美金也跌落出来。
他打住家工的,不可能带这么多现金在身上。
贺敬宸迟几步上来,才刚推门而已,管家就扑到他面前跪下,五十几岁的男人了,眼泪涌出似断线的链珠。
“少倌!你饶过我条命!我是逼不得已,我需要钱救命!!”
贺敬宸扫视房间,尚未作反应,管家就几声响头磕在地板上。他从少倌十二岁开始做管家照顾,深知少倌脾性,对犯了过错,尤其是背叛他的人,是从来不会手软的。
“讲!乜原因?”连烁走过来问。
“去年我老婆患了癌症,治疗费药费都好贵,又每天住在医院,我多年来的积蓄已经用得七七八八了。可惜我个仔又不生性,成日游手好闲,份份工都做不长,我叫他到医院多些照顾阿妈,他却经常跑去赌钱。刚刚又给我打电话,说欠了地下赌庄三万美金!如果三天内不还,担心会被人斩断手脚!可是我哪里有这么多钱啊!”
“我只有这一个儿子,如果我老婆听说个仔欠钱性命不保,受到刺激病情可能更加严重,分分钟救不回来!我真是好担心!身边能帮能借的我都打电话去问过了,一时之间根本凑不齐这么多钱,我就想着拿别墅里的一些摆设去黑市卖,筹到几多算几多。我进来少倌房间之后,看到书桌上摆了个信封,里面有几千美金,我就想一起拿走。”
“少倌!”管家扯住贺敬宸的裤脚,声泪具下,“我是苦无办法才这样做!我已经决定,等这次拿了钱救下我个仔,我一定会回来向少倌认错,随便少倌您怎么处置!少倌!我为贺家打工十年,从来忠心不二,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一定不会监守自盗!”
贺敬宸垂下视线,这些年他每日见到管家,不觉得他有很大变化,这时再看,竟发现他好似瞬间苍老疲惫了许多,额头几道纹路,好似被刀刻下那样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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