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梨花千万枝（四）（2 / 2）

娘这才放下心来,幸好小湘儿讨人喜欢，北街的人都很照顾她。

怀里的女孩说完，还神神秘秘地看着她，“阿娘，我睡着了之后还做了一个梦，你猜猜我梦见什么了？”

小湘儿一双杏眼亮晶晶的，桂娘试探着问，“是不是咱们还有你爹，一家人高高兴兴在一起？”

干巴巴的梨花枝子还插在瓶子里，小湘儿有些沮丧的看了它一眼，摇摇头。

桂娘猜不出来，安安静静看着她，小湘儿已经没有刚才分享的好兴致了，然而她不想让阿娘觉得尴尬，于是暗暗改了那梦的内容。

强打起精神来，得意洋洋地仰起头，“我梦到我变得特别特别有钱！然后在北街，就在这里，开了一家大酒楼！阿娘和我有穿不完的衣裳，有花不完的钱。”

“还有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小姑娘陪我玩！”

“我还梦到北街的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娘也开开心心的！”

小湘儿顿了顿，才接着说，“还有爹，爹回来找我们，说一辈子只陪娘和我。”

桂娘听着，笑了起来，捏捏小湘儿的脸蛋，“那小湘儿长大以后呢？有没有梦到长大以后嫁给什么样的人？”

小小的人儿眨着眼睛，她还没想过，于是认真想了想才说，“我以后要嫁给一个一定要比娘还好看的人，我们两个也在酒楼里快快活活过日子。”

“嗯……他要只喜欢我，我也只能喜欢他一个。”

末了又加了一句，“还要对阿娘好才行。”

说完很是神往地想象了一会，美得自己一个人咯咯地笑了起来。

小娘俩又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夜深了，桂娘抱着已经犯困的小湘儿往碧纱橱里边去，轻轻把她放到床上替她掖了掖被子，小湘儿的右手这才露在桂娘面前。

满手的水泡和泛红，桂娘颤着手小心翼翼托着小湘儿的手，脸扭过去不敢看，喉咙里呜呜咽咽的，却也不敢大声哭，怕吵醒了刚睡下的孩子。

终于，她咬了咬牙，放下了小湘儿的手，独自出了厢房，往一楼去了。

不管怎么着，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不能带着小湘儿在这里待下去了。

她得去找丽娘，把她这些年攒的钱全交出去，求也要求她放她们娘儿俩走。

至于那个赵老爹家的儿子，她没有给过他回应，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桂娘在门前踌躇了一会，终于敲了敲门，得了回应，进了丽娘的卧房。

丽娘正在算账，头痛的厉害，见有人来找，就势停下来歇歇。

一道窈窕身影进来，还没等看清是谁，那人就已经跪在了丽娘面前。

桂的香味昭示着来人的身份。

“桂娘？”

美人抬起头，戚戚然满脸泪痕，“丽娘，我自知没脸求你，可是为着湘儿，我不得不来。”

丽娘冷眼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提醒她，“桂娘，我不是见了女人流泪就会心软的人。你且起来好好说。”

她抬手将跪在地上的桂娘扶起来，叫她坐下来缓缓再说。

桂娘抹抹眼泪，被丽娘冷硬的态度吓得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手指狠狠攥了攥，“丽娘，我想带湘儿去上京找她爹。我知道他是谁，他一定不会放着亲生骨肉不管的。”

“你是说你嘴里那个上京城的大人物？”丽娘说着冷笑一声。

那个男人六年前为了博得桂娘欢心，不惜一掷千金，日日独占美人的时间。

又作出恭顺有礼的模样，勾得桂娘这傻子动心，主动投怀送抱，白白叫人占了便宜！

得了手，丢下个待他处理好一切，就回来带桂娘走的话，一走便没了踪影。

什么样的难事，要处理个六年之久？

呵，骗女人的花言巧语罢了。

也就桂娘这个傻子还肯信，保存着那人送的一支不值钱的梨花枝子，日日等他。

“我实话告诉你，即便这男人真有什么苦衷不能来找你，也只能是因为家里有个厉害的老婆！你若真去了，不说能不能活下去，连小湘儿的日子都不一定好过！”

丽娘见她不说话，试图说些丧气话骂醒她。

美人摇摇头，咬着唇深吸一口气。

“丽娘，我心意已决，既然是为了湘儿，我必定是为她做好了万全的打算。”

说到这，她眼神闪了闪，“另外，我也想看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骗了我，我实在是不能相信，他会丢下我不管。”

丽娘长久地看着她，末了，摆摆手。

“随你吧，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就走吧，走投无路了也别再回来叫我见到你。”

个人的选择在没有彻底死心之前，是谁也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