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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十六)(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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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尚怔了怔,吴千屿眼神猩红,像猎人笼中喑哑挣扎的困兽,上次见到这样破碎的他,还是在三年前……

那是一个蝉鸣声格外烦躁的夏日,天空响着闷雷,一场大雨即将倾盆。

伴着沉闷的喘息声,苏添天一脚被吴千屿踢飞出去,撞到了身后的书柜,一柜子的书本轰然洒下闷击人体,向尚走近看时,才发现倒在书堆里奄奄一息的苏添天衣衫上染了血。

冷峻的少年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废墟中狼狈的人:“你敢对她再产生这种想法,我会把你费尽心力隐瞒的龌龊通通公诸于世。”

“吴千屿!住手!”

面庞上有几分稚嫩的向尚冲到苏添天身前,生怕居高临下的吴千屿再次出手劈向苏添天,“即使你一向不喜欢他,可是你怎么能这样趁人之危报复他!”

吴千屿闻言,脊背倏然绷直,像一根快崩断的弓弦,眼神猩红,声音渺渺仿佛随时能被风吹散:

“向尚,你觉得我在报复他?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

少年的语句如日暮时钟楼的沉钟,一字一句撞击在身边的石柱上。

“难道不是吗?”向尚冷冷旋身,眼神森寒。

说完,扶起被血染红衣角的苏添天往校医院走去。

空荡荡的走廊里,少年怔怔地将鲜血染红的左手背在身后,任凭滚烫的血液从指尖滑落,突得坠地,被溽暑蒸发,永远沉寂在教学楼里成为秘密。

……

苏添天狼狈起身时鞋底摩擦泥泞砖石的沙沙声将向尚唤回现实。

向尚的手依旧紧紧攥住吴千屿衣袖。

却发现方才紧绷成一条弦的吴千屿早已泄力,双手无力地垂下。

目送着苏添天步履踉跄地走远,向尚抬头看着周身冰寒的吴千屿。

吴千屿微偏着头,冷白的额前垂着几缕碎发,孤寂清绝,骄傲又破败,像一个破碎的人偶。

寂寂地从口袋里抽出一块杏色的蚕丝绸布,无声地塞到向尚手中。

手指摩擦cp合同的扉页,又轻轻移开,他知道,没必要拿出来了。

冷冷地将衣袖从向尚的手中扯走,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向尚隔着绢布捏了捏手中之物,是她的银镯,被包裹得很严实。

目光落在吴千屿的背影身上,突然害怕他像三年前一样一言不发独自跑到千里之外。

唇瓣轻张: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吴千屿闻言一怔,心脏却突得狂跳起来,闻声站定,胸膛起伏几下,又生怕是他遐想,始终不敢回头。

左手被软绵绵的一双手打开,掌心里,当年被苏添天用刀具所伤的旧疤被轻轻拂过,一瞬间他竟不知触摸者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恍然间,掌心塞进一份薄薄的文件,是那份cp合同。

“我已经签名了。你签不签?”

吴千屿睫毛颤了颤,咬唇沉默许久,视野一瞬间模糊。

数秒后,两个名字出现在纸页上,名字中有几笔甚至粘连在一块,如胶似漆,白纸黑字,仿佛缔结了某种牢不可破的誓约。

夜色渐渐降临,小路再无旁人,唯余雪水落地的嘀嗒声。

周身安宁,远处的思源湖像镜子一般映着致远塔,令人生出如置梦境的错觉。

二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吴千屿的睫毛又长又密,轻轻地垂下来,看上去很安静,像风暴过后逐渐平稳的海面,浮着枯木,狼狈却安宁。

在向尚心目中,吴千屿一直是稳操胜券的天之骄子,毫不费力就能取得其他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成就,从来都是一副闲散骄矜睥睨天下的模样,绽放着让人无法忽略的耀眼光芒。

他永远带着闲散安稳的气场,那种气场来源于他对自身能力的充足认知,仿佛生来就该指点江山,让人不自觉地追随。

向尚一直觉得,这世上是没有人能把吴千屿从闲散平静的壳子里扯出来的。

可刚刚握住吴千屿衣袖的那一瞬间,向尚忽觉吴千屿坚硬的外壳似乎裂开一条缝,让她在不经意间窥得一隙慌张,这是她第一次在神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不安稳感。

就像一只护食的独狼,咬着自己辛苦捕猎来的肉行于暗夜间,却忽然发现那块肉突然要被横刀夺去。

向尚拧了眉,这么多年过去,他不安稳的源头居然是她对苏添天的态度?或者说,是她对他的态度?

心头突然生出些难言的酸涩。

向尚轻声解释道:“他割脉威胁我,所以我才去见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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