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阳(1 / 3)
离京城愈远,愈见穷苦荒凉。山高路远,途径的地界众多,众人已然是东倒西歪支撑不住。好在天高皇帝远,后来更替的长解胆子肥,敲了几锭银子后,便私下拉了车押送。
周遭风土已然不同,曲折的车辙辗过泥浆延绵无边,如两条交织命运的线。
车轱辘卡在石缝里,流放的女眷们相互扶持着一瘸一拐下了车。
顾念秋遥遥一望,远处便是她们此行的目的地——通州。
通州位于西北,三面环山,曾经是重兵把守的军事要地。后来朝廷收服突漠,撤兵休战。通州环境恶劣,又水土不宜耕种,没了朝廷的救济后便一蹶不振。
她们此行抵达的是通州辖区内较偏的商阳府。
商阳府盘查的流程相较别地竟更为严密,一环一环,照章办事,那守城的兵卒磋磨了许久方才点头放行。
押送的解差进了城便不见了身影,领路的是商阳府的兵卒。
他语气随和:“初春就在传了,有京城的贵女流放至我们通州,没想到今儿才来。”
他态度好得离奇,双目始终盯着前方的道路,不曾对她们投去任何眼光。
流放的女眷们竟有些受宠若惊。
这一路上她们日日要经受解差言语的侮辱和途径之地百姓异样的眼光。尊严气节,全被人踩在脚下,狠狠践踏。就连懵懂稚童,都会以石掷之。
她们面面相觑,却又不知如何应答。在他人的目光里,她们看见自己脏污的头发,褴褛的衣衫。看见自己因磨难而凹陷下去的面颊。
贵女?
她们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免得在这天光下辱没了家族的脸面。
众人缄默,还是顾念秋开口道:“路途遥远,我们都是弱质女子,又遇了流民,这才耽误了脚程。”
顾念秋语气淡淡,神情冷静。兵卒这才斜着目光匆匆一瞥,发现是个看着年岁尚轻的小姑娘,身形削瘦,灰扑扑的脸上唯有一双眸子还尚且带几分颜色。
他心底有几分讶异,流放的囚犯到此要么哭天抢地要么麻木不仁,怎还会有如此清醒的眼神。
不过想到这几人的身份,以及上官的叮嘱,他也就明了了。
入了城门不远,便是鳞次栉比的房屋。商道两侧是数不尽的地摊,各色的布上摆满了稀奇古怪的物什,香料、布匹、泥人甚至各式的刀剑。
街上往来百姓的长相穿着都与京城人大相径庭,甚至还有许多高鼻深目缠着头巾的异邦人。街角有光着膀子的粗汉提着重重的斩骨刀,手起刀落,斩肉的样子极为狠厉。
流放的女眷好奇张望时,其他人也将目光汇聚到她们身上。
“又是被皇帝老儿流放的囚犯,咋都是女娃娃咧。”摆摊的老汉啧啧称奇。
卖豆腐的大婶翻了个白眼:“你这都不知道,早些天就在传了,皇帝砍了一大批人,这些个女娃娃都是被流放到咱这来的。”
“哟,杀的什么官,这么大阵仗?”
“那就不晓得咧,反正是大官,也不知是犯了什么错。可怜这些女娃娃了。”
“真惨唷,听说是京城里的千金,那可是京城啊,俺都不晓得京城是啥样的。”
领路的兵卒笑呵呵道:“通州紧挨漠北,前些年家家户户的男丁都参军打仗去了,因此人口凋敝得厉害。所以今上才多将有罪之人流放此地。”
“当然,流放此地的多是犯了罪的普通百姓,与你们自然不同。”他话说得谦和,“还望各位能施展才学,好让通州百姓过得更安乐些。”
众女眷从未想到通州官员竟如此和善。
她们本为就算到地了也会遭受当地官员百姓的讥笑,可如今听兵卒的语气,竟是将她们当座上宾。
众人守得天开见月明,一下解开了心结,连忙允诺。
唯有顾念秋锁紧了眉头,心头疑虑更甚。
她用余光打量街巷,只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如果说初到城门口,心中的怀疑只有一丝,如今听了兵卒的话,只觉得这丝怀疑变成了十分。
兵卒领着她们到了府衙便走了。
堂堂一个府衙,修得如个土寨似的,简朴方正。众人觉得不可思议,但细想来,又觉得通州穷苦之地,想必也拿不出银子修缮。
商阳府的监丞面容粗犷,鼻子高挺,是典型的西北人长相。他沉默寡言,却极为耐心,领着她们一个一个署名按押。
顾念秋打量着四周,只见院子里有许多架子,钻了许多眼,看着像是用来挂刀剑武器的。
众人轮流按了手印,泛黄的纸上盖了一个官章。
从此以后,她们就不再是京城人了。
衙役领着她们一路到了住所,竟是一个三进的房子。
“怕姑娘们初来乍到不习惯,所以安排了间大点的房子。”衙役解释道,“通州地广人稀,这房子的先前的主人本也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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