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悲茹恨(1 / 3)
“青……帝……”江令桥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想起来容悦曾同她说过这个名字。
“自我有记忆起,他就常常待在极夜海,独自照顾着历代星辰。”[1]
“极夜海?”对于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江令桥总会怀着小小的好奇,“那是什么地方?”
“嗯……极夜海啊……”起风了,有些凉,容悦转过身来,一面回想,一面用自己的手去暖她的手,“那是个终年没有天光的地方,横亘着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里没有水,往来流逝的都是星辰,星空在凡人头顶,却在神仙脚下。所以,极夜海也是神仙受命入凡尘的地方。”
深色的大海里涌动着无数璀璨的星子——江令桥的眼前忍不住幻想出那样一个神秘而又梦幻的地方。
“那里很美吧?”
“美,当然美。只是……美则美矣,有些凄冷。”回忆起青帝,容悦的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那位雍容华贵的年轻天帝,怀中抱着一只温驯的灵宠,孤独而长久地坐在极夜海滨。
师尊或是知道些什么,每每见到这番情景,总是会轻轻叹上一口气。
他说,高处不胜寒,权力最高处者,从来都是孤独的。
可是青帝明明不像是个孤独的人,他和从前那些一本正经的天帝都不太一样,贵气逼人,言辞却和善,不像是执掌天界的老子,更像是谈笑风生的孙子。他看起来什么事都没做,却能把天界治理得井井有条,不如以往天帝那般沉闷肃穆、时刻绷着一根弦,而是清净闲适、各司其职。偶尔他还会带着灵宠串串各个神仙的门,四处嘘寒问暖送关心,然而更多的时候却瞧不见人影,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容悦觉得,藏起来的那些时候,才是真正的他。
“容悦……容悦……”
不知多少声之后,容悦才堪堪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你怎么了?”江令桥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没什么。”他从容地笑了笑,第一次离开天界这么久,或许是自己真的有些思念旧土了,竟然想完师尊想极夜海,想完极夜海又去想青帝。
说起来,这趟下凡不能用法术,明明青帝才是罪魁祸首!
还是关心则乱了。
江令桥看出了他的期期艾艾,悄悄往他身边挪了挪。
遮遮掩掩的小动作被尽收眼底,容悦唇角微扬起,笑意融融地向她靠近了些:“阿秋啊……”
“嗯?”
他戏谑地歪了歪脑袋看她:“我发现,你是真的很离不开人,若哪天我不在了,你可怎么活啊……”
“对啊!”江令桥抱住他,眼眸里满载星辉,极认真道,“我就是离不开你啊,我会天天盯着你把药吃完,一口也别想少。”
“可是……”容悦垂下眼眸,轻描淡写道,“若非医术可及,不能痊愈怎么办?如果有一天我再也看不见你了,也听不见你的声音,那怎么办?”
“我还在啊!你听不见了,我就是你的耳朵;你看不见了,我就是你的眼睛。从现在起,你不可以再用法术了。”江令桥立威般睁大眼睛,沉声威胁道,“我会好好盯着你的……”
容悦听了便笑,无辜地呼出一口气道:“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只不过日后就须得江姑娘多费心了。我这人呢,白天挺老实的,就是夜里吧,会忍不住想一些伤心事,天长日久,郁结于心,难免会不由自主地做一些傻事。江姑娘……”
他目色里缱绻,带着小小的戏弄:“你看得住么?”
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迎着那双玩味的眸子,江令桥不肯服输:“我看得住!”
“那……我要是成了个什么也感觉不到的怪物,你会害怕吗?”
女子手里抱得更紧了些,她没有答他,而是压着声反问:“容悦,那你会害怕吗?”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冷风一吹,眼尾红得让人生怜。
“圣人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撇了这些凡俗,我倒还真想看看世俗之外是什么日子。况且啊,行医问药最直截了当的,是受患疾之人之所受,感抱恙之人之所感,你觉得我会怕么?”
于医者而言,可怕的并非疾痛,在避重就轻上,容悦一向很会拿捏分寸。
“你不怕,那我也不怕。”
语气很轻,却很坚定。
容悦摸了摸她的额前发,指节抚过女子的眉心,出神地看着她。
“阿秋……”
“嗯?”
“日后若有机会,你陪我去见个人吧?”
“谁啊?”
他爽朗地笑起来,声音融化在风里:“一个糟老头子。”
夜色尚早,巍峨的城楼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个中都城,影影绰绰的万家灯火映入眼帘,那是凡间的极夜海,昼伏夜出,比仙界多了几分雀跃的暖意。
江令桥忽然仰面问他:“是你师尊吗?”
“……”容悦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愣了一下,而后忍不住笑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聪明呢?”
“那是你眼拙。”江令桥笑着推开他,“既然我猜中了你的,不如你来猜猜,接下来我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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