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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不我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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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玉要被远送南疆和亲的消息是晚上传来的,彼时夏之秋正在房中习字,闻见灯青急急忙忙地奔了进来,还以为是什么花灯食市之类的玩乐事,谁料一番话听罢,直接怔在了原处。

“南疆……和亲?”

消息来得急促,未给人丝毫喘息的空余,夏之秋手中的笔不免微微战栗,一滴墨砸在宣纸上,洇出一片难看的瘢痕来。

“是啊小姐!”灯青走上前来,“方才我去买琴弦,那琴铺里闹哄哄的,便听见朱大人家的小姐在同旁人说道宋景玉,说南疆进犯边关,朝廷应对绥靖之策,同他们求和。可那些南疆蛮夷不但夸口要去了大量金银财帛,还一定要我朝奉上一名宗室女给他们作可敦。听闻宋将军在朝堂上直接晕了过去,如今宋景玉正在家中摔瓶跌罐,闹着要上吊自尽!”

夏之秋搁下笔,明明喉间干涩,却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从前的绥靖之策,也有奉以帝姬宗姬的先例,但那都是可以用钱财赎当的,宋景玉是宋将军的独女,就是砸锅卖铁他也不会让女儿去受那种苦。今日之南疆,之所以咬定青山不松口,无非是要用我朝宗室女作襟带,宣告背后靠山和手中权势,好让下头蠢蠢欲动的人安分守己些。

金银珠宝不是新可汗最想要的,更不是此般进犯的最终目的——他当下最需要的,是安全和威望。

然而当朝陛下子嗣绵薄,除了一个早已相夫教子的升平公主,便只剩下个正芳华的含山公主,可是数月前的春闱之后,也早早与探花定了亲,如今也是正新婚。思前想后一圈,宗室里没有什么待嫁的女儿了,故而普天之下独一份尊荣、平日里多有张扬的外姓郡主,便自然而然入了某些人的眼,成了扛下两邦和平的登云梯。

朝廷没有第二个选择,宋景玉同样也没有。

听闻南疆位于边陲,乃是黄埃散漫的蛮荒之地,南疆之民多狩猎为食,民智不化。一个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名门贵女,如何能吃得住这般天差地别的苦?

夏之秋还很小的时候,便听闻过一些老人的垂暮之言。他们多是来中都做生意的南疆人,年纪大了受不了车马劳顿,便一生困于异乡。围坐于夕阳之下攀谈时,渐渐淡去的晚霞映入那些浑浊的眼睛,他们细数着故土的冬日苦寒夏日暑蒸,长年累月少蔬少果;他们会抱怨风沙蚀面一水难求,会望着遥远的南边打趣说蛮夷的民风实在粗野。

他们同住在东乐街,夕阳替他们镀了层静谧的金辉,说着说着便笑了,笑着笑着却又落了泪。

夏之秋没去过南疆,那些是她对那个一眼望不到的远方,仅有的印象。

虽然她并不喜宋景玉的为人,素日里只觉得她为人跋扈,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来为难人,可如今一想到她即将要孤身去往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从此不见至亲诀别故国,生是南疆的人,死后也要化为南疆的沙,却也觉得从前那些龃龉都不过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她罪不至此。

“小姐……小姐……”灯青不知唤了几声,直到将手在她面前晃了几晃,这才见她意识回笼,“小姐,你想什么如此入神?”

“灯青!”夏之秋陡然站起身,“我想去一趟宋将军府!”

或许是同情,或许是怜悯,此刻的夏之秋忽然想同宋景玉平心静气地好好说说话。

历朝历代多少和亲公主屈身嫁了外族,走的那一天便在这个朝代永远地死了,没有人知道她们在别的土地过得如何,也没有人知道她们活了多少年岁。大漠之上多见离人,她们最终活成了人心里的一道影子。

夏之秋疾步走出去,却在将要跨出门槛的时候骤然止了步。

心底里有个声音同她说——这番去宋府算什么?平日不登门拜访,待落了噩耗急急忙忙地去了,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于旁人听来,如何不是赤裸裸的耀武扬威,在人伤口上撒盐?

宋景玉不会见她的,如今她最不愿见的,怕就是这么多年来,口中一直嗤之以鼻的夏家女了。

“小姐……”灯青下意识地扶住她,“还去吗……”

夏之秋倚着门缓缓坐了下来,望着不见光明的夜幕,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眸光里有悲惋,有迷茫,也有惆怅。

“灯青啊……”她的头无力地倚在灯青的肩膀上,“与宋景玉……或许那日在宫城门口,便已经是此生最后一面了……”

***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宋景玉最终还是没能拗过皇权威压,踏上了去往南疆的征程。

那是一个灰蒙蒙的傍晚,将沉未沉的夕阳红得可怜,却并未给这个阴沉的日子增添多少光彩,只萤亮了一些人幽深的瞳孔,然而衬得面容和装束更深沉了。

夏之秋没敢上前,马车只远远地停在宫墙之外,挑起一卷帘,小心翼翼地凝视着那堪称壮观的车驾、随从和陪嫁。宋景玉立于人群的最中央,一身红色华服,满头金银珠翠,比受郡主册封礼那日还要高贵耀眼。

可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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