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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水流觞(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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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她都变了。

一盏酒樽从眼前滑过,莫名的,岑皎伸手将它取出来,霎时像是捧了个烫手山芋,本想放回,却被一道女声制止:

“真是好奇岑姑娘会对出什么样的妙语,好教我们这些凡人有幸聆得仙音。”

出声的是礼部尚书家的姑娘,林念之。与岑皎一样,林念之也是富有盛名的才女,且因为未曾婚配,是各个筵席上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岑皎不明白她因何要为难自己,却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下拂了酒樽主人的面子,只好拆开字条。

上头赫然写着:晓看天色暮看云。

岑皎提笔的动作一顿。下句是“行也思君,坐也思君”,若是人家姑娘想不出新颖的下句如此回答,这人未免太占便宜。

方薇凑过来看了一眼,也是如此想法:“真下流。”还要暗自庆幸一番:幸好她哥想不出来这种句子。

被太子撺掇着写下诗句的方休:“...会不会,太轻浮?”

太子:“哪里轻浮了?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暮与君不正和你的字同音吗?若是岑姑娘看到了,自然会想起你。若被别的姑娘看到了,肯定以为你是个下流胚,也就不会额外生事。”

“说起来,你这个字取得这么妙,肯定不是长辈所赐吧?”对外,方休称自己的字是“沐君”,勉强能扯上“沐兰泽之君子”的含义,已经与他武将的形象十分不符了,但太子却知道,他真正的字说出来才算惊世骇俗。

方休,字慕君。语出“慕君之心,至死方休”。

决绝的,缠绵的字。

方休却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装作不经意地向下看了眼,又看了眼,似是想确认岑皎在写什么。太子被他的动作逗乐,思忖道:“不会是你的小青梅为你取的吧?”

他身形一僵,飞快收回眼神。太子难得见他恼羞成怒,还是一日见了两回,被伦王算计的郁结都消了。

他忍俊不禁道:“我懂,我懂。你这是,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忽然又想起自己无疾而终的某根情丝,笑意淡了下去。

岑皎并不知晓方休那处发生了什么,更不可能知道这一笔行楷出自他手。因着这个放浪之徒的笔迹还算端正,她没有刻意为难,只中规中矩地回了原词中的“忘了青春,误了青春”,算是规劝。

方薇挑的一句却很棘手,苦苦思索半晌也没个想法。岑皎拿过一看,神情微滞。

“怎么了?连阿皎你都不知道出处吗?”方薇问。岑皎摇头,快速将这张纸浸入水中,再拿出来撕碎。撕碎后尤嫌不妥,将纸屑揉成一团塞进自己荷包里,准备回去继续毁尸灭迹。

方薇疑惑:“这是做什么?”

岑皎只觉自己的双手都在发颤,又冷,又怕。她深吸一口气,告诫方薇:“阿薇...刚才那句诗,你就当没有看见,可以吗?”

从未见过她这样严肃的表情,方薇也有些后怕。她颤声问:“可是...可是犯了忌讳?”

当今圣上是个太平天子,上位以来虽算不上励精图治,却也不是什么昏聩之主。唯独帝王通病,疑心太重,早在岑皎的父亲被处置前就大兴过几次东厂之狱。

太子奋力将东厂铲除,当今也因此对他更加不喜。

岑皎点头,又摇头。方薇怕得紧,没有细究她复杂的神色,胡乱扯了张纸补上两道字迹。岑皎帮她润色一二,再塞回酒樽中,当做无事发生。

做完这些,方薇心中仍然惴惴不安,小声询问:“平生种桃李...下一句是什么?”

岑皎抿唇:“寂灭不成春。”

单看这一句其实并无不妥,甚至和今日的氛围格格不入。诗仙这一首题诗略冷门,记住的人不多。

但岑皎记得。

它错就错在上一句。

“书带留青草,琴堂幂素尘”。

视线中,五色龙凤旗簇拥着一乘凤舆而来,二柄红直柄瑞草伞掩着女子的面容,露出一身蓝色缎地的华贵衣裳,绣有八只彩凤与数朵牡丹。

肃肃仪仗拥千官,霓旌彩屏闻鼓乐。正是皇后凤驾。

众人齐齐拜伏,高呼千岁。

皇后免了众人的礼,从她身边经过。岑皎的心则彻底凉了下去。

她抬头看着沈留素的背影,不知道这错乱的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她以为自己的病好了,颠倒的人生也被拨正了。

事实是并没有。在这样一个盛大的诗会上,所有人都知道皇后会出席的宴会上,有人写下这样一句诗。

那人是想传达什么吗?是暗号?还是一句秘而不宣渴望回应的爱恋?

岑皎不相信这是巧合。尤其是在圣上已经厌恶皇后,而皇后又与她交好的时局下。

自己现在可能只是一枚小小的棋子,但随时会变成一把刺向皇后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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