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2)
夜雾空寂,钟府上下烧灯续昼,亮了一整夜也未曾熄灭,烛泪就这样在更漏声里缓缓地流淌。
钟引光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
桌案上放满了推演要用到的东西:铜钱、龟壳、蓍草、莁竹筹策,连最基本的六十四卦分宫图,到天星图、方圆图,乃至河图洛书一应俱全。
金乌从层层帷幕中升起,念奴彻夜未眠,直到钟琢玉的院子中传出响动,她按照钟引光额吩咐去把她喊了起来,自己才回屋睡下。
钟引光睡得很浅,她没在榻上多耽搁一息,随便擦了擦脸,便去了钟琢玉的院子,果不其然,他神色恹恹,一看就知道没睡好。
钟引光替他挑了一身山矾色的衣衫,既显矜贵,又衬得他眼下的乌青色不是那么明显。钟琢玉的手在在袖袍里交握着,任由小妹替自己穿戴整齐。
钟引光的手心里满是细汗,却还要佯做轻松地和他说话:“阿兄放心的去,便是没有和他们谈到一块,也不要紧,总会想出别的办法。”
杜蕴在一旁站着送他:“琢玉,若是他们的要求不过分,你便应允了吧。将把柄留下,安分守己的把染坊办好,换标行的话、报复的话都莫要再提了。”
钟琢玉理了理思绪,轻描淡写地接下钟引光的话:“你照顾好阿娘,别的不用你们担心,我自有分寸。”
钟引光似懂非懂地凝视着他,点了点头。
回到院中,钟引光无精打采地坐了一会,便起身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她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算好干支,开始行卜、排卦、纳甲、定六亲。
她起第一个卦,问阿兄今日商谈结果如何:得天山遁卦,九三,系遁,有疾厉。
处遁之道在于贵速而远,九三以刚居阳,当位得正,上无正应,下比二柔,被二柔所牵系,使遁无法速远。遁而不速,所以危厉。
钟引光怔怔地看了许久,无限神伤:看来阿兄此行势必是无功而返了,说不定还要受一番折辱,早知便不让他去了。
她又枯坐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起第二卦问此事何解,热风透过逼仄的窗门挤进来吹在她脸上。
钟引光喉间似乎有气血上涌,她没有管它,只拍了拍自己心口。山风蛊卦,巽下艮上,初六,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厉,终吉。
既是吉卦,那此事便还有回旋余地。
正如冰冻三尺而非一日之寒,蛊祸也会在一代人之后才显现出来,看来这是阿爹时就留下的隐患了,值得庆幸的是时间不长,祸未深而易治。
她凭借本能的力量撑起身子,看蓍草和莁竹筹策散落了一地,顾不上心疼视若珍宝的图纸,便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杜蕴院中:“阿娘,阿娘。”
杜蕴的眼角还带着泪痕,看见钟引光趔趄的样子,刻意与她错开了眼神:“还不到自乱阵脚的时候,你着急忙慌的成何体统。”
不过,很快她便发现今天的钟引光与往日的低眉顺眼模样截然不同,她喘匀一口气,便单刀直入地问人:“阿娘,家中的总账本会留存多少年?”
杜蕴没来得及为她的直白感到意外,便被她的庄重神情压迫得下意识地答话:“最长的会留存十年,如有未结清的账,便单独留下,其余烧毁。”
钟引光眼珠一转便算出了时间,鸦睫黯然地低垂,暗自懊恼:阿爹过世得早,现在找肯定是找不到总账了。
云散风流的刹那,犹如醍醐灌顶,转机清晰地展现在她眼前。
“齐州染坊的人不可能为了和钟家撕破脸就把自己的吃饭的碗砸了,既然他们想趁此时机另换炉灶,那我们便直接釜底抽薪。”
她声音不大,却越来越笃定。
杜蕴听得云里雾里,但听钟引光的说法又好像她已经有了主意,便只能耐着性子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钟引光却没答话,她毫无顾忌地站起身,惜字如金:“我去店里一趟。”
当她和陈掌柜细细说了她的想法后,陈掌柜有些难以克化地搓了搓手:“这剩下不到一天的功夫,来得及吗?”
钟引光很有礼貌地对他缓缓点头:“陈掌柜既然知道时间紧迫,便不要再浪费了,快想想怎么才能弄到准确无误的消息。”
陈掌柜看她一副不由分说的样子,咽了咽口水,正颜厉色:“女郎且坐着,我这就去安排。披金坊能在上京屹立不倒,也是有自己的手段的。”
钟引光紧紧盯着陈掌柜召来的几个其貌不扬的人,又等着陈掌柜把自己要办的事传达给他们。
接下来能做的便只剩下等待了,虽然有陈掌柜这么打包票说这些人绝对机灵可靠,但钟引光也不敢轻易放下心来。
她伫立在窗边,看着他们融入人群中的背影,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陈掌柜,我阿爹还在时的总账,可还有未结清的?”
陈掌柜沉吟良久,先捧一句才答:“女郎思虑得周全,只是,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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