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2 / 2)
能肖想太多,万一眼神太赤/裸,让别人瞧见了,知道她对他们奉为神使的圣子有这种不可言说的想法,都不知道她能不能囫囵着走出人群。
正想着,聂甘棠回了神,恰见台上起舞的少年转成了面对她方向的舞步,起舞间,她好像总看他的目光往她这里打转。
……错觉吧。
聂甘棠没有多想,一直挤在人群里看到祭神舞结束,伴奏的少年排成一队汇入台下的某处,围观的大多数百姓也跟着走去那个地方,好像是要取什么神符。聂甘棠待在原地没动,倒不是不信神这个原因,有热闹她一般都会凑,可人群涌去的地方太拥挤,连围观的一部分南炎本地人都没去,她去挤什么挤。
她就这样站在原处,看着喧嚣过后,跳完舞的圣子踏上了向下走的台阶。
圣子也是人,身体还不太好的样子。在正午的日头下跳了那么久的舞,身上祭神舞服衣料虽轻薄,但也架不住繁琐的层层叠加,沉甸甸的,穿着肯定累死了。
她见那少年额上密汗,胸口也微微起伏,便知他受不太住。偏生他那个小随侍跟瞎了一样,不知是觉得神台太圣洁不敢上去,还是单纯迟钝,就那样傻傻地站在台下,等着圣子下来。
聂甘棠无心指责,热闹散尽了,她也打算离开,就在这时,好好走在台阶上的少年身子一歪,半阖着眸子便从台阶一侧跌了下来。
那恰巧是聂甘棠所在的地方,她定然不会见死不救,于是顺势伸出手臂拥住摔下来的人。少年轻飘飘坠入她的怀中,被她好生扶住双脚站立时,湛蓝的眼瞳还蒙着雾气,眼神晕乎乎,显然是中暑的模样。
聂甘棠一手揽住少年的手臂,一手握住少年的手,仍觉少年半个身体的重量歪在她怀中,她小心道:“如何?能自己走吗?”
少年缓缓点了点头,脚上有了力气,将身子从她怀里撤开。聂甘棠打算适时松手,然而揽臂的手松了,另一只却松不得。
聂甘棠诧异看了看怀里弱弱的少年,又诧异看了看自己被抓得紧紧的手,微微往后撤,却还是没能成功分离。
按常理说,聂甘棠的力气是足够摆脱少年桎梏的,但大抵是少年反抓住她的动作太让人不可思议,让聂甘棠一时忘了使力挣开,直愣愣盯着两只十指相扣的手看。
看见自家圣子从台上跌下,翠钱心颤胆裂地往前冲,绕到台阶后面,看一个少女紧紧地抓着圣子大人的手,气血上头,像一只小牛一般冲到两人之间,拽住她的手腕,大声嚷嚷:“松开你的脏手!”
聂甘棠手上的力气突然撤去,愣怔的她被翠钱扯开推离那看似弱不经风的少年,眼里的茫然愈发深。
少年这时开了口,轻声道:“翠钱,不可无礼。方才是那位女郎救了我。”
“她即便是救您也不必一直抓着您不放吧!”
翠钱叉腰横在两人之间,金鱼似的大眼紧紧盯着聂甘棠,话却是对他的圣子大人说的:“圣子,您刚出来,对外面的事不懂。这人心最脏了,方才奴就瞧她看您的眼神不清白,这会儿心里指不定怎么肖想玷污您呢!”
聂甘棠心说你想的比我想的多多了,最起码,她还没怎么想玷污他家圣子呢!
本只是好心救一下人,莫名的脏水往她身上泼,是个人都会生气。但生气之余,还有点心虚,她以为她能掩饰好,原来眼神早把她出卖了。
这厢翠钱还在叉腰泼夫骂街,那厢看起来从无表情的圣子脸上起了微不可见的冷意,他平静而缓慢地开口,润如清泉的声音凝起了寒冰:“翠钱,我几时教过你无凭无据出言构陷他人,又几时教过你得恩不报反以怨代之?”
翠钱大抵是第一次见圣子生气,骂骂咧咧的小嘴一合,嗫喏着不知说什么,少年却不理他,径自绕过,走到聂甘棠身前,五指并合,上下手交叠,轻柔地托起聂甘棠的手,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末了才用汉话说一句:“愿洛山神护佑你。”
聂甘棠:……
虽然这种神神鬼鬼的赐福对她来说没用,但看了看围观人的表情,想必这种赐福格外珍重。她本就是个好脾性,见人家道歉态度如此诚恳,即便是没什么物质上的补偿,她也不太好意思生气了。
她想摆手表示没关系,但手心的一股痒意又令她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圣子状若平常地收回手,向她微微躬身,与她辞别。
聂甘棠的手却僵在远处,唯有源源不断的痒意自手心向心口蔓延,走过一处便滋生密密的麻,回过神时,耳朵热的厉害。
她看着少年蓝裳翩然的背影,再怔忪看向手心。
——刚才他收手时,指腹在她手心缓慢而又轻挑地划过,像一串旖旎拨动心弦的水涟。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