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舟(1 / 3)
汀厝回头,看到回时浮浮现出银白色的字。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一句废话。
字迹消失,又出现。
【你可以休息了。】
“什么叫可以休息了?”汀厝提高音量,“我费尽心思找到毒源,马上就能配制出解药。半个月后我还要带小满去看海,你干嘛把我弄回来?”
回时浮字迹未动,只是变得更明亮。
【你可以休息了。】
汀厝深吸一口气,眼睛闭上又睁开。
他声音低沉:“有事说事,没事滚开,不要妨碍我的安排。”
回时浮字迹飞速变化。
【这真的是你最初的安排吗?
你真的是按安排行事吗?
汀厝,你似乎有些自信过头了。】
汀厝被祈愿楼的行事作风激得恼火,“你到底想干什么?说人话。”
空中的字散开,变化了模样。
【汀厝,你和祈愿楼的合约到此为止。
你可以休息了。】
汀厝瞳孔震动,混乱中,他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都不知道和祈愿楼的合约内容。
“你什么意思?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回时浮重复。
【你可以休息了。】
汀厝忽然慌张,他语速加快,“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不让我做,你让小满怎么办?小满——”
【祈愿楼自有安排。】
汀厝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
汀厝太久没有消息。
两月时间一到,江浸月便隐隐心慌,汀厝从来只有早归,没有延期。
许是什么事耽搁了,江浸月心想。
三日,五日,十日,一个月过去了,祈愿楼仍然纹丝不动,没有要出现的迹象。
没关系,没关系,估计是事多纷杂,过两日就回来了。
半年过去,新王登基,尘埃落定。
江浸月才慢慢从惴惴不安里缓过神来。
她想起他们曾经的对话。
【汀厝,如果有哪天你没准时回来呢?】
【没这种可能。】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才会在很久之后加上这么一句。
【小满,如果真有那天,你就出京州城,在怀思江上给我放一只纸舟,让它带我去我梦寐以求的地方。】
江浸月的胡思乱想戛然而止,她轻笑出声,缓缓吐出一口气。
————
小满夏夜,月光如水,水面如镜。
江浸月寻了一块平缓的坡面,慢慢下坡之后,借着江水很仔细地洗了手。
初夏的风,带着些凉意,吹过带水的手更显得冷。
江浸月本想就着衣摆擦擦手,不知想到什么,任由风将潮湿吹散。
她就像一颗石头,不知坐在那儿多久,一直盯着水面。
水纹有规律地打向岸边,带着明月的银光。
光始终在那儿,却也始终只有光。
江浸月抬起手,盖上酸涩的眼睛。
江浸月嘴里嗫嚅着什么。
自己安慰自己。
江浸月轻轻捏着腿,没过一会儿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了一沓厚厚的纸和两颗圆球。
将纸一张张铺在江岸,前一张姜黄色的纸约有一寸重叠在后一张上。
她怕风将纸吹散,本想捡些石头压着,想着这似乎有点麻烦,便放弃了。
那风好像有灵性似的,知道自己不该把她的成果吹散,只徐徐吹着。
吹弯了芦苇荡,吹起了那忙活身影的长发,却让那轻飘飘的姜黄纸安然无恙。
江浸月前前后后忙活好,面色平静地走回巨石旁,看着自己的成果。
八百八十八张姜黄纸以巨石为中心,沿着怀思江畔向前后铺开。
她拿出打火石,引燃手中的最后一张纸,将它置于纸龙的正中央。
很快,火光由中间向两边蔓延。
纸很薄,燃烧起来虽有火光但并不惹眼,所以并没有人知道这初夏之夜,有人曾独自进行过一场祭拜。
江浸月靠着身后这块巨石,静静地看着两条火焰长龙,火焰让她漆黑的瞳孔变成了暖橙色。
这天地辽阔,黑夜之下,除了银色的江,就只剩下暖橙色。
火焰,瞳孔,和衣裳。
而后那瞳孔泛起一丝潮,那瞳孔的主人的眼角闪过一道暖橙色的光。
那道光转瞬即逝,后来夜色下的暖橙,就只剩下了即将燃尽的火苗和离去的衣裳。
黄纸燃尽,只剩一地灰烬。
夏风吹过,灰烬飘然腾空而后落进江河,随着江水东去。
江流想要将祭奠者留下的一切统统带走,而纸烬在飘到江中央时,好像有一股力将它们扯下,瞬息过后,江畔江中不留一丝痕迹。
最后一抹残烬将要沉下时,夏风好像又将祭奠者留下的几句话也顺势抛了下去。
残烬沉江,明明轻若无物,却好像有石块入水,在波涛里留下一圈又一圈违和的涟漪。
————
汀厝即将倒地时,眼前场景迅速变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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