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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犬(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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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阿爹阿娘了,他很高兴。

即使阿爹阿娘在摸着他哭,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哭,他也只是颓自高兴着。

阿木衣衫褴褛地蜷缩在冰天雪地中,他在笑,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婴孩。

婴孩被父母不遗余力地保护,被父母盖上温暖的棉被,被父母遮住双眼。

他不应该看到人世间的肮脏龌龊。

阿木的米还没吃完,连带着他辛辛苦苦攒的木头被人瓜分一空。

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冬天,真是冷得要命。

————

张叔和另外两个人高马大却瘦骨嶙峋的男子打得不可开交。

他们就阿木剩下的那半碗米如何分割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男子甲体力不支,被某个拳头击中脑袋后应声倒地,再也没有站起来。

张叔和男子乙的战斗尚未决出生者,他们只关注眼前的对手,对旁边倒地的求救者视而不见。

张叔说是他出的主意,理应分得大头。

男子乙说见者有份,且他出力最多,理应分得大头。

他们陈事实摆证据,为得到多一口米而大打出手。

他们曾经是称兄道弟的兄弟,也是一同帮助过阿木长大的“善良邻居”。

饥饿蚕食他们的大脑,他们从未问过瓜分之物的主人的意见,他们只在拳打脚踢中隐约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去。

是善意?是兄弟之情?是邻里之爱?

他们不知道,他们分不清,他们来不及分清。

他们只知道,如果少了这口饭,他们的家人会死去。

男子乙不愧是出力最多的,他战胜了出主意的张叔,拿到属于“胜利者”的嘉奖,挑了几根粗壮干燥的木头,夺门而出。

他得快点回去煮饭,他那饿得哭不出来的小女儿已经快等不及了。

男子乙夺门而出,“哈哈哈,好好好,阿木没了,老张老李没了,换我女儿一条命,值!”

江浸月和花辞贴墙躲避颓自狂奔的人。

城西真是神奇,许久不见,他们需得和墙融为一体才,否则将寸步难行。

男子乙癫狂的声音越来越远,“谁让他们都做了错事!我不过是在替天行道!”

他的声音很大,似乎想要传遍街头巷尾,似乎想要响彻云霄。

邻居们吵架向来都是谁声音大谁有理,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如履薄冰的正义。

男子乙奔跑中被什么东西绊得踉跄了一下,他来不及原地咒骂,只在重新稳住平衡、重新奔跑后回头啐了那东西一口。

江浸月以为那是块石头,走进一看,那竟是个蜷缩着的人。

他没比一块石头大多少,他周身的雪地上浸满暗红色的血迹。

那是被弃如敝履,孑然一身的阿木。

江浸月如坠冰窟。

她眼神颤抖,久久说不出话。

这里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这个想法忽地冒了出来。

黑暗浓稠的想法充斥在江浸月的大脑,直到她眼前的场景消失。

迷雾逐渐散去,江浸月逐渐清醒。

这儿怎么会是地狱呢?

这儿明明是她的家……是那么多人的家。

可是如今,这里还能被称之为“家”吗?

江浸月震惊到无以复加,这些人在做什么?

他们有审判他人的权力吗?

花辞站在江浸月身后,手虚虚遮盖在江浸月眼前。

从后面看,他们像在拥抱,多亲昵的姿势。

可花辞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他梦寐以求都想见到的人。

他保持着得体的距离,“和颜,你……还好吗?”

江浸月眨眨眼,声音很轻很轻地问,“花辞……他们在……相互审判吗?”

“对不起。”

花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这句话他下意识说出口,仿佛他早该这样说。

江浸月并未做出回答,她默认自己可以接受这句道歉。

尽管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原谅些什么。

花辞像个忠实守护主人的野犬,尽管他并不合格。

合格的野犬,怎么会在许久之后才认出自己的主人?

他们保持着这个姿势站了许久,直到薄雪缓缓从空中落下。

洁白冰晶似一床棉被,温暖阿木僵紫的躯体,又似一缕轻纱,遮住浓稠黑紫的血地,开出洁白又残忍的花。

阿木摘了一朵送给母亲,告诉她,春天到了,不要再害怕。

江浸月在花辞手掌下回头,望向他的眼睛。

他们在崩碎中同淋雪,在重新组建□□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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