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1 / 3)
段棠梨抬起蒙着雾气的眼眸,看见那张朝夕共处了好一段时日的熟悉面容。犹如直视暖阳一般,在目光触及顾翊的那一瞬间,她的眼角几乎条件反射地涌出了热泪。
即使只是买来的,她也从来没有一刻这样觉得,他是自己的守护神。
顾翊眉心轻折,将她放了下来。他蹲下身单膝跪在她面前,不在意高定西裤蹭在地毯上,长指轻轻卷起雪纱边缘。
段棠梨刚刚站稳,感到有冷气流在往脚踝钻,连忙压住裙摆:“你、你做什么?”
“只是看看你脚上的伤而已,”顾翊停下了动作,眸光微动,“很疼么?眼睛都红了。”
电梯一侧镜子里落了她的身影,段棠梨偏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眼尾湿红,小巧鼻尖上也沾了点绯色,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我没事。”她稍稍侧身,细白指尖飞快擦过眼尾,尽量不留痕迹。
电梯稳步上升着,面板上的数字已从原来的三跃升到了二十一,轿厢中的超重力还在持续增加。
顾翊站起身,没有执着于在这里查看伤势,只是定定看着她将长发盘起后露出的一段天鹅颈,眸光渐渐深沉。
薄唇抿着淡淡的弧度,他显得过分平静:“你很怕余琛?”
段棠梨怔了怔,下意识便否认:“没有。我为什么要怕他?”
顾翊轻易便戳破了她的谎言:“那你跑什么?”
段棠梨脖颈一僵,没有言语,只是将一张冷白的脸转向更暗处。可她贴着镜子而立,一举一动都在照映之中,纵使背对他也无法藏起情绪。
顾翊收拢了左手,斜斜插在黑色西装裤袋里,口吻越发淡得迷离:“其实那天在咖啡厅,你见的人不是方羽舟,而是余琛,对吗?”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太深的情绪,一个接一个追问,却是越来越逼近真相,也把她逼到了悬崖边缘。
段棠梨猛地回身,睁着一双惊惶的美眸:“你调查我?”
“只是猜的,我不会查你的私人行程。”顾翊轻扯薄唇,眼底开始有什么在泛起波澜。
“棠梨,”他唤起她的名字,平直的语调终于有了起伏,唇角噙着些许自嘲的笑,“我从来没有调查过你的事,我一直在等你自己告诉我。这座电梯正在通往酒店九十九层,在它抵达之前,你不打算告诉我一点什么吗?”
她的故事仍旧成谜,不是余琛足够厉害,只是顾翊足够君子。
段棠梨细薄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电梯面板上数字也疯狂跳升着。脚底被电梯向上的加速度冲顶着,五脏六腑却沉得厉害。段棠梨微微弓起背脊,将手放在平坦的小腹前,感觉内里都被搅得翻江倒海。
从她的反应里,顾翊的猜想终于得以证实。她身上有许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方羽舟只是一个幌子,她的前七次荧幕“结婚”都不过是捕风捉影的绯闻。反而是从未出现在娱记镜头里的余琛,才是真正的关键人物。
顾翊轻笑了一下,俊朗容颜一霎温柔,令段棠梨不由得晃了晃神。自进入这电梯以来,他还是头一回笑,而她找不到缘由。
下一瞬,顾翊却猛地单手撑住她身后的镜子,彼此照影凌乱,头顶灯光都随之晃动起来。
“要不是为了让你拍完这出戏,早在台上那会儿我就想动手了。”顾翊俯低身体,沉下视线与她平齐,彼此的眼眸都几乎要撞在一起。
他再一次看在她的情面上暗暗收敛了力量,唯独在她眼前露出一点凌厉底色。
对上他暗得骇人的眸色,段棠梨呼吸一滞,下意识向后缩了缩,冰冷镜面刺得她的背脊发凉。
见她还想逃,顾翊便索性伸手将她按在镜面上,嗓音更低沉了几分:“现在你要像护着方羽舟那样,再护着余琛么?”
电梯犹在持续上升,电缆牵引着轿厢拖出阵阵波动,彼此胸襟若有若无地碰触着。一面导热,一面失温,段棠梨被夹在中间,心跳比轿厢震动更剧烈。
上一回他发脾气,冷着一张俊脸吐出冒着寒气的字句,她尚能够理解,也尝试去平息。而这一回他的愠怒却是染上赤色,漫天连壁地燃烧起来,将她裹挟在里边手足无措。
八十九、九十、九十一……电梯在一节节上升,暗涌的情绪冲撞胸膛,叫嚣着要喷薄而出。
本是一场清醒冷静的协议婚姻,却在日夜共处里变了形,直教彼此都把面具撕破,露出本来的面目。
就在电梯面板上的数字跳升到九十八时,突然哐当一声巨响,积蓄到极点的重力加速度戛然而止,轿厢顶部似是重重地砸了一下。
头顶灯光晃得七零八落,视线被切割成支零破碎的片段。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段棠梨惊叫了一声,刚刚崴伤的脚踝一时没有站稳,整个人朝着前方摔去。
电光火石之间顾翊便反应了过来,一手护住她的头颈,另一只手揽过她的背部牢牢按在自己胸口,继而抱着她退到电梯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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