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好1（2 / 2）

“你说过，观婳姑娘的左手就是在那时失去的。”花满楼道。

“不错。那穷奇诡物留下的东西，正是它的眼珠。”陆小凤盯着手里的酒杯，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观婳说，如果你胆子够大，她可以试着用诡物的一部分制一服药，看看能不能让你复明。”

花满楼已完全愣住了。

复明……自十余年前家里送走几个专精眼科的医道圣手后，花家父母，包括他本人，对复明已完全不抱希望。小小的花满楼也从那时接受了黑暗，决心做一个天底下最开心，最幸福满足的瞎子。

如今又有人告诉他，可以试一试，重新恢复视力，药引却是妖魔鬼怪身上的东西，他的心情实在复杂得难以言喻。

“……观婳姑娘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花满楼忽然问。

他实在好奇，究竟是多胆大、多超出常规的姑娘，才会扔出这么个提议。

陆小凤不惊讶花满楼会如此问，因为他也是纠结好几天，才决定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花满楼的。陆小凤决不是打着“为你好”旗号替人办事做决策的家伙，但给人希望，又让人希望破灭，实在太过残忍。他不想让花满楼也经历这样的心绪波动。

但黑衣少女告诉他，自己有七成把握。

“她是一个……我从来没见过和她一样的女子。”陆小凤苦笑。

无论是泼辣的、爽快的江湖女侠，还是婉约优雅的大家闺秀，他都见过不少，诸如石观音那样狠毒、水母阴姬那样亦正亦邪的高手，亦有所耳闻。何况，他身旁还有个与剑仙结为连理、曾用剑指着西门吹雪冷道“使剑的就是女人”的好友常映雪。

即使这样，他也很难用一两个词语概括观婳给他的感觉。

“我那天跟她喝酒，碰上‘风云雷虎’雷震天。他与我有一面之缘，吃多了酒，将观婳误认为我的红颜知己，上来就言语轻浮，动手动脚。”

花满楼皱了皱眉：纵横辽北的大盗雷震天的名声他也有所耳闻，是个最混不吝的绿林江湖人，喜欢纠缠初出茅庐的江湖女侠，仗着她们脸皮薄，行轻浮之事。

“观婳当时头都没抬一下，只问一句：‘你手里可曾沾过无辜之人的血？’，这雷震天自然是夸大自己的残忍狠辣，然后观婳就笑了。”陆小凤一字一句道，“从抽刀到还鞘，我只看到一条赤红游龙风一般掠过眼前，那雷震天的脖子上就开了一道清晰血线。一句话的功夫，‘风云雷虎’就死在她刀下。”

——“没想到发生这么多事之后，才出现第一个被我亲手杀死的人。”

黑衣少女面色平和，笑容宁静，陆小凤能感受到，她的心情……还不赖。

花满楼一惊，然后叹道：“我从你的讲述中听，她是个嫉恶如仇，心怀正义之人。雷震天……想来是罪有应得。”

他不会做轻易取人性命之事，却也不会以自己的道德观对别人指手画脚。

“不错，她性格平易近人又，以身犯险，对林夫人帮助良多，我也说不出一句不好。但用诡物制药一事，你一定要多多考虑，与花家二老说清楚，不能轻下决定。”

花满楼点头：“这是当然。”

陆小凤犹豫片刻，还是隐瞒了他发现的另一件事。

当日并不只有观婳看见龙小云捡起李寻欢的柳叶刀的。

陆小凤也看见了，只是没将龙小云的行为当回事，直到龙小云用那把柳叶刀暗杀游龙生，血气与阴暗人心成为激发地慝的引线时，才觉察到不对之处。若龙小云活着，当了十年林夫人的林诗音未必能抛下一切，与龙啸云和李寻欢彻底恩断义绝；而需要养育一个儿子的母亲，也很难全心全意接下広清门道长的传承。

但陆小凤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结局，或许对林诗音而言是最好的。

观婳的行为里好似埋着一条草蛇灰线，与她这个人本身一样不引人注目，却让陆小凤觉得危险。

事关花满楼，总要再谨慎一点。只是危险又隐秘的东西，总是引人探究的，何况他这个人骨子里就是追逐刺激、热爱风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