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1 / 3）

来人身穿兵甲，看着是一方小头目。苓苓掀开车帘，顶着鹅黄的油纸伞，“我是叶苓苓。”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她身上。谁不知道这场战事便是眼前的女子所挑起的？人人皆知暴君荒唐，强抢臣妻，臣子冲冠一怒，造反军竟势如破竹打到了京城。

那小头目眸光极具惊讶与鄙夷，苓苓已目不斜视，径直沿着石阶走上城楼。

石阶两侧俱是整装待发的军士，中间只留一人通道，苓苓在士兵中间穿行，雨水冲刷着士兵们的盔甲和脸庞。她举着油纸伞十分不便，索性撒了手，油纸伞顺风被吹到街面，被摔得七零八碎。

许是从惊讶中缓了神，有个军士大喊了声：“兵临城下，两军对阵之时，姑娘莫去！”

“怎么能不去呢？我去送死，也不算无辜。”苓苓平静道。

她直到此刻也很难相信，聂宴那样风光霁月的人，会为了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造反。

众人唏嘘了一阵。有人小声嘟囔了声：“就为了这么个女人，天下大乱了？”

诸位军士知道苓苓的身份，不敢上前阻拦。苓苓径直走上城墙。城墙之上，每百米一个垛口，每个垛口放着长弓长箭。城下一里之外，密密麻麻的军士看不到边。

银白的盔甲之间，艾绿色的身影分外显眼。墨云接到消息，径直迎上来，“叶姑娘啊，你怎么能上这里来？”

“他在哪里？”

“陛下在前面的垛口。”

见苓苓脚步加快，墨云也不拦了，“眼下正是鸣金休战时，不知道他们又何时进攻，刀剑无眼，姑娘见到陛下放了心就赶紧离去吧！”

虽然下着雨，众人不敢懈怠，紧锣密鼓准备箭矢、桐油、狼牙拍、猛火油柜。魏约一身金色铠甲，站在垛口最前方，手里攥着他常用的那柄古剑。

看到苓苓的身影，魏约眸光荡漾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苓苓捏着长鞭，“既然人人都说我是祸端，我便来看看。”

魏约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两人沉默很久，魏约忽道：“一会儿你若是有了什么危险，孤不会救你。”

“那我也不走。”

魏约挑眉，“哦？又是什么奇怪的任务吗？”

苓苓平视前方的雨帘，“这次是遵循本心，我自己想来的。”

魏约不再看她，也看向前方。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这场雨，雨声极大，两人说话的声音也听得不真切，苓苓模模糊糊听到他的一声“嗯”。

“魏炀死的那天，雨也下得这般大。”魏约忽道。

“落凤山那回，雨好像也挺大的。”苓苓喃喃。

“那回是雨丝。”魏约纠正道，“好像永远停不了的雨丝，没完没了。”

“哦，好像是。我给记错了。”苓苓低下纤长的脖颈。

“苓苓，今后如你所愿，好好做你的聂夫人。”雨水打在金黄的盔甲上，溅起水雾，魏约依旧漫不经心的冷调，“回去吧，离我这样的人，越远越好。”

苓苓如定海神针一动不动。她正要说什么，城墙下响起一声巨响。

“轰”——是攻城木撞击城门的声音。

“杀！”

蛰伏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涌来，蚂蚁一般奔向城门。

“下着雨，没法点火！”垛口上的士兵没法火攻，只能用最基础的长箭，大雨使箭矢失去了准头。好在攻城梯在雨中更易打滑，一时两方陷入胶着。

“退兵！”

——魏迎站在城楼下，遥遥望着前方的垛口。

沈将军拔出长剑，疑惑道：“什么情况？这才刚打上呢？”

魏迎指着城楼上那道艾绿色的影子：“那姑娘竟然也在。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魏汐月那边宫变失败？”

“金吾卫里有叛徒。不然魏汐月抓住了那姑娘，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还留叶家女一条性命？”

沈将军沉思，“那如今我们怎么办？”

“他魏约控制住了京都军、金吾卫又如何？秦家军鞭长莫及，我们围城几日，让他们弹尽粮绝，也有胜算。”魏迎讽刺地笑起来，脸上的刀疤更触目惊心，“谁说守城军里，都是魏约的人？”

“先退兵也好。聂宴深受百姓爱戴，让京中百姓都知晓聂大人来救他们于水火了。城门不攻自破。”沈将军点头赞同道，“这一路咱们没打几仗就能攻到京都，也跟聂青天的名号有关。”

魏迎笑道：“暴君在上，天当除之。何况咱们师出有名，自然是正义之师，气贯如虹。”

雨渐渐止住了，地面泥泞。几行军士有条不紊地向京城外退兵。

城楼上，魏约眺望城楼下的动势，眉头紧皱，“他们不准备急攻。”

“这可不太好，咱们的粮草只供全营将士三日的口粮。”墨云急道。

“他想徐徐图之，那可不行。”魏约淡定道。

旋即，他脱掉身上的披风，跳上雉堞，高声喊道：“魏迎，你想手刃仇人？何必牵扯他人！你这样的懦夫，哪有颜面见魏炀？至少他大战当前，不会躲起来当孙子！”

四下无声。

对面没有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