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1 / 2）

莱姆斯·卢平很少想象“如果”。

要谈起如果，世界上的遗憾可就太多了，最早可以追溯到芬里尔·格雷伯克闯进他家门的那一晚。在那之后莱姆斯就学会了向前看，遍体鳞伤地从失落奔赴另一场失落。世界如此广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不得不抓紧自己仅有的东西，挤进时代潮流的夹缝，颤颤巍巍，小心翼翼。生活对于狼人而言已经足够艰难，他承担不起想象“如果”的代价。

但“如果”成真了。

莱姆斯仍旧能够清晰地想起小天狼星如何一笔一画在墓碑上刻下铭文：阴沉的雨天，墨点般蔓延开的黑伞的集群，颓然的天之骄子，冰冷又坚硬的石碑；小天狼星披头散发，浑身泥土，握着刻刀和手锤在雨中静默。上天收回了赐予他的一切骄傲和光芒，让他从万众瞩目的明星变成苟活于世的失败者。他带着怒火和仇恨诅咒命运、敌人和自己，刻刀刮蹭在坚硬的石块表面，溅出零星的碎屑，发出困兽咆哮一般的铮铮声响，刻下的文字却犹如祈祷。

他刻意没有使用魔杖，魔法如今却回应了他的祈祷。奇迹出现了，死者能够苏生，往事尚可追及，就像一个幸福童话的开端，寓意一切的过错都有被挽回的机会、一切的遗憾都能得到弥补。

如果魔法真能造就如此伟力，莱姆斯忍不住想，世间是否将不再有痛苦？

他又忍不住想，魔法是否愿意回应他的祈祷？如果——长久以来，他第一次想到如果——如果死者能够复生，那狼人是否能够恢复正常？毕竟，与前者相比，后者看上去实际多了。

月圆之夜逐渐接近，莱姆斯原本阴沉的心情此刻也难免因希冀而轻飘飘地飞舞起来，但当他走进办公室，真正见到“奇迹”本身时，那点喜悦就像漏了气的气球，飞快打着旋消失了。世界上从不会有便宜的买卖，他早该知道。奇迹的背后是高昂的代价，受魔法眷顾的人，必然饱受它的困扰。

看看科狄莉亚就知道了。他还记得她学生时的模样——并不算典型的漂亮，但眉眼间充满非我莫属的自信和野心，意气风发，威风凛凛。但如今死而复生的科狄莉亚脸上是扭曲虬结的皮肤，如同生生融化后又再次凝固，只能勉强维持曾经的模样。他为了今年的教职做过诸多准备，因而清楚这一般代表着什么——多次非法变形遗留的伤害、滥用黑魔法导致的灼伤、灵魂的缺损被反映在肉.体上，或者兼而有之。

小天狼星比他先到。他和瘦瘦的态度已经足以说明一切。复活破坏了她的灵魂——或者说，她因为灵魂被破坏而复活。十二年前下葬的时候，科狄莉亚并不是这副模样，想来是伏地魔的咒语不断灼烧她的灵魂，肉.体潜移默化间被塑造成如此样貌。

可那熊熊燃烧的灵魂之火会停止燃烧吗？等到灵魂被灼尽的那一刻，生命是否将再次——甚至更加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人死尚能安慰生者，灵魂归于长眠，再无困扰，可如果连灵魂也消失了……死亡所指代的就不再只是死亡。

这根本不是奇迹，而是诅咒。

“嗳，别都这副模样。”科狄莉亚厌倦地说，“我们聊正事吧，好吗？别总抓着我不放啦。”

小天狼星偏头看了莱姆斯一眼，当做打招呼。瘦瘦实在受不了，从围裙里摸出巧克力蛙坩埚蛋糕羽毛笔糖等零食，堆在科狄莉亚的腿上，自己匆匆忙忙地走了，看上去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场。只有邓布利多看上去一切如常，为莱姆斯变出了椅子，又邀请他坐下，递给他一颗滋滋蜂蜜糖。

科狄莉亚做了个“停止”的指挥手势，看也不看小天狼星和莱姆斯的表情，把伏地魔复生的事解释了一遍。末了，见他们俩都有些缓不过来，又好心补充一句：“给你们两分钟消化情绪，成吗？我们还接着有事情要商量呢。”

“你真慷慨。”小天狼星低沉地说。

“不用谢。”科狄莉亚难得甜言蜜语道，“不管怎样，你们比我对现在的局势熟悉多了。”

她又按了按眉心，压抑内心冒起的火焰。情绪可以留到不着急时再发泄。在凤凰社时她就已经习惯这种模式了，她只希望十三年过去，小天狼星和莱姆斯没有被安逸的生活泡软骨头。

莱姆斯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进入战时状态。这已经有些生疏了，好在他足够成熟，熟谙控制情绪的方法：“伏地魔既然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戈德里克山谷，就说明他接受了同伙的帮助。或者是食死徒，或者是被他欺骗的麻瓜。无论如何，他所做的第一件事都会是恢复力量，这代表两个节点需要我们的重点注意——”

“奥利凡德，”小天狼星接过了他的话，表情阴鸷，“还有马尔福。”

“他没被抓进阿兹卡班吗？”科狄莉亚对魔法部的效率嗤之以鼻，想到在酒吧见到的奥布里，心情又差了几分。

小天狼星冷笑一声当做回答，过了一会儿，又像是聊以慰藉一般补充道：“至少莱斯特兰奇一家已经被执行摄魂怪之吻了。”他听上去咬牙切齿的，刻意没去看科狄莉亚